崇明帝因爲過于憤怒,國師不在身邊,沒有丹藥而病倒,虛弱地仿佛風中殘燭,并沒有說要如何處置太子和苑皇後,北堂靈墨也還沒有被立爲太子,事情陷入了僵局。
“三嫂,母後怎麽樣了?”北堂靈墨進了門,看一眼依舊昏迷的苑皇後,神情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鍾離冷月正在爲苑皇後擦頭上的冷汗,聞言頭也不回,聲音清冷地道,“皇後娘娘尚且安好,不過還是沒有要醒來的迹象。”
“那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我也說不好,隻能盡我自己所能。”鍾離冷月暗暗冷笑,明明是你把皇後害成這樣,現在又來愧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北堂靈墨也覺得尴尬,鍾離冷月對他的排斥和不屑,他又不是看不出來,偏偏是三哥的人,他一根指頭都碰不得,何況有宮女在,他還要做出寬容大度孝順的樣子來,“既如此,母後就拜托三嫂救治,大恩大德,本王結草銜環,定會相報!”
宮女們都沒有見過北堂靈墨的真面目,見他如此謙恭孝順,都露出敬佩的目光來。
就算沒有太子,至少還有越王,西夜國不會有事的。
鍾離冷月簡直要對他做戲的本事挑大拇指了。
他這溫文爾雅的面目下,有多麽自私兇狠卑劣,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絲毫不爲之動容,冷冷道,“越王殿下言重了,皇後娘娘鳳體,我可擔當不起,你這爲人子的,才應該好好服侍皇後娘娘才是,豈能假手于人,隻做好名聲。”
這話說的就相當不留情面了,北堂靈墨暗暗惱怒,這女人果然心有不軌,更會幫着太子,阻止他被立爲儲君,不可原諒!
然他表面卻仍是謙遜的,“三嫂說的不錯,可本王是真心相托,三嫂千萬莫要誤會本王是要推托責任,母後現在昏迷不醒,隻有你的醫術才能救治好母後,你若肯好好照顧母後,本王自是感激不盡,你若不肯,本王又怎可能勉強你?”
鍾離冷月真爲他的厚臉皮折服,又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幹脆裝做沒有聽到,也不答話。
旁邊的宮女見她對北堂靈墨如此無禮,都心有不平,露出忿忿的表情來。
“母後就拜托三嫂了,請受本王一拜!”北堂靈墨做戲做全套,竟對着鍾離冷月單膝跪地,拜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麽,起來!”鍾離冷月給驚了一下,他居然連這都做得出!
北堂靈墨也就趁機起了身,喜道,“三嫂這是答應了?多謝三嫂!”
鍾離冷月語氣硬邦邦地道,“不必,我隻做我該做的,我……”
話沒說完,她腦子裏忽然“嗡”一聲響,跟着意識漸漸模糊,頭也低了下去。
北堂靈墨一驚,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三嫂?”
鍾離冷月頭晃了一下,沒有什麽反應。
難道是照顧母後太累,睡着了?
北堂靈墨推一推鍾離冷月的肩膀,“三嫂,你沒……啊!”
卻見鍾離冷月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睛居然是血紅的!
不止如此,那眼裏透出濃烈的戾氣和殺機,臉容也因爲急切想要殺人而扭曲,猙獰可怖。
“三嫂,你、你……”北堂靈墨哪見過她這模樣,再加上一直相信,她就是狐妖同夥,登時吓的連連後退,“你冷靜一點,你……”
鍾離冷月僵直着身體,一步一步向他走過去,腦中有個聲音一直在逼她:殺了他!殺了這個人,殺了他!燕王說,殺了他!
“三嫂……”
“殺了他……燕王說,殺了他……”鍾離冷月眼神空洞,隻是機械地重複着腦子裏的聲音。
燕王?
三哥?
北堂靈墨大驚,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太子跟燕王商量好了,要殺了他,好保太子無事?
可惡,他們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阻止他被立爲太子!
“三嫂,你要做什麽,快住手!”眼看鍾離冷月竟提起雙腕,十指成爪,要來掐自己咽喉,北堂靈墨立刻拉開了架勢。
他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北堂靈潇一半,可要對付鍾離冷月,不成問題。
“殺了他,殺了他……”鍾離冷月目光呆滞地看着北堂靈墨,忽然露出詭異地笑容,“我殺了你!”
說罷猛地就撲了上去!
——
“咳……”崇明帝忽然醒了過來,劇烈嗆咳。
“皇上可是醒了!”伊公公趕緊上前服侍,差點落淚。
主子這一昏迷,就是兩天,且臉色越來越差,氣息越來越弱,他還以爲皇上要醒不過來了。
崇明帝緩過一口氣,精神倒是好了點,“國師可曾回來?”
“回皇上,不曾。”
崇明帝頓時氣的又是一陣咳。
這都幾天了,國師還沒有回宮,沒有仙丹就是不行,他都覺得自己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
往常國師也有外出十幾天的時候,卻從來沒像這次這樣,讓他覺得事情大大不妙。
而造成這一切後果的,正是因爲苑皇後對他的背叛,太子不是他的親骨肉,這打擊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伊公公!”崇明帝忽地怒喝。
“奴才在!”伊公公趕緊道。
“那孽種呢?”崇明帝見他反應茫然,憤怒地一巴掌打給過去,“朕是說北堂靈羽那孽種!”
“皇上息怒!”伊公公被打的耳朵嗡嗡叫,卻不敢出聲,“太、太子殿下在、在天牢……”
“是孽種!他不是太子,是孽種!”崇明帝嘶聲叫。
“是、是……”
“叫他來,朕有話要問他,快點!”崇明帝憤怒地道。
這一腔怒火若是不洩,豈不是他自己白白受罪。
“是,是……”
“等等,”崇明帝勉強起了身,“給朕更衣,朕去天牢。”
天牢裏有各式刑具,若問不出自己想知道的,對那孽種用刑,也方便。
“皇上!”伊公公試圖阻止,“皇上萬金之軀……”
“少廢話,給朕更衣!”
“……遵旨。”
太子來到天牢後,就沒有睡過。
盡管能接受自己這樣的處境,并不怨天尤人,然而二十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早已養成他極愛幹淨整潔,喜歡睡軟床蓋軟被的習慣。
可這天牢中卻什麽都沒有,還惡臭熏天,他縱使想睡,也實在睡不着。
直到昨晚,他實在是受不住,就抱膝坐在一個相對幹淨一點的角落,迷糊了一會。
從來不知道,一個夜晚的時間,會如此漫長。
不知道誰突然叫了一聲,太子猛地驚醒,忽然覺得喉嚨裏像是要着火一樣,幹渴的厲害,他艱難出聲,“來人。”
一名獄卒趕緊過來,“殿下有何吩咐?”
“本宮有點渴,倒杯水來。”
“是,殿下。”
獄卒忙轉回來倒了杯水過去,伸長了胳膊遞進去,“太子殿下,請!”
那裝在破了一個口的粗瓷碗裏,有些渾濁的開水,在此時的太子看來,無異于瓊漿玉液,他喉嚨動了動,起身要過去。
卻不料因爲這樣坐了一夜,渾身麻木,這一下不但沒能起身,反而摔了下去。
他一時頭腦暈,周圍傳來隐隐的嘲笑聲,這是二十幾年來,他尊嚴喪盡、顔面全無的一刻。
“不準笑!”獄卒惡狠狠瞪視一圈,這才轉過來,“殿下慢些,小的把放在這裏,殿下慢慢喝。”
他心腸倒是好,怕自己越是在這裏,太子越下不來台,就把水碗放在了栅欄門邊。
誰料獄卒才回要起身,斜裏有人一腳把那碗踢飛,在遠處的地面摔的粉碎,水也灑了一地。
“誰!”獄卒吃了一驚,猛一回頭,看到一襲明黃衣袍,雖然他從沒見過皇上真容,可這龍袍又豈是旁人能穿上身的,他吓的全身都了軟,撲通跪倒在地,“叩、叩見皇上!”
太子起先也出離憤怒,然而當看到崇明帝鐵青着臉、瞪着眼睛,陰冷酷戾地看着他時,他也就淡然了。
早知道父皇沒這麽容易放過他。
“想喝水嗎?沒那麽容易,從今往後,你的所有一切都必須在朕的掌控之下,朕不準的事,你想都别想!”
太子起身,倚到了牆上,沒有說話。
崇明帝怒道,“開門!”
獄卒趕緊開了門,戰戰兢兢躲到一邊。
崇明帝彎腰低頭進去,抓住太子右臂,竟生生把太子給提了起來,“你以爲你不說話,朕就會放過你?你這孽種,膽子倒不小!”
太子沒有反抗,但也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仍舊冷冷看着地面。
因他知道,此時他無論說什麽,都是錯的。
“哈哈哈!”崇明帝突然仰天狂笑,狠狠将太子甩到地上,“伊公公,拿鞭子來!”
伊公公吃了一驚,“這……皇上三思,太子殿下……”
“朕叫你拿鞭子,你廢話什麽!”崇明帝怒吼。
“遵旨。”伊公公無奈,隻好去拿鞭子。
唉,如今誰也救不了太子殿下,皇上會不會一頓鞭子把殿下打死啊?
這可怎麽辦。
——
“三嫂,是你非要殺我的,可不要怪我對你動手!”北堂靈墨被鍾離冷月逼的連連後退,幾次都差點被她給抓到,也動了真火,條地閃到她身後,一掌對着她後頸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