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公公瑟縮着躲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雖然這些年來他跟在崇明帝身邊,也見多了他的喜怒無常,但像今天這麽大的火,卻還是第一次。
“冷月到了沒有?”崇明帝怒氣沖沖地問。
原本想着冷靜冷靜,再繼續審問賤人的,他還沒有問出那個奸夫是誰,豈能就此便宜她?
卻不想今早天牢獄卒就來禀報,說是苑皇後傷的太重,隻剩一息。
北堂靈潇留下的藥,最多隻能讓她傷口不再流血,可她之前就流了那麽多血,又受了刺激和驚吓,受傷後未得到及時救治,半夜一高燒,一向身嬌肉貴、錦衣華服的她,如何受得住?
崇明帝雖恨不得她受更重的折磨,可人如果真就這麽死,就什麽都問不出來,這才讓禦醫去爲她治傷。
結果去了幾個禦醫,幾個回來都說,苑皇後已經不行了,他氣不過,要找國師施法,爲她續命,卻不知國師去了何處,憤怒之下,想起鍾離冷月醫術高明,也顧不上她之前是昏迷着被送回遷的,立刻下了旨。
“回、回皇上,燕王妃應該就快到了。”伊公公戰戰兢兢地道。
“再去看!”崇明帝又摔了一個茶杯。
“是!”伊公公趕緊往外跑,卻幾乎與一名侍衛撞個滿懷。
“啓禀皇上,皇後娘娘已殡天!”
“什麽!”崇明帝怒不可遏,“當真?”
“是、是,幾位太醫大人都已……”
“滾!”崇明帝上腳就踢。
侍衛被踢了個滾兒,強忍着疼痛,連滾帶爬地去了。
“賤人,敢就這樣死了,賤人!”崇明帝滿腔怒火無處洩,不停地轉圈。
伊公公欲哭無淚,皇上可千萬不要把怒火洩在他身上啊!
足足一刻鍾後,崇明帝才停下腳步,目露兇光,“伊公公,去把賤人的屍體扔到亂葬崗喂狗!”
“……”伊公公瞪大眼睛,皇上居然恨皇後到如此地步?
爲了掩蓋這樁醜事,皇上根本沒有讓人将苑皇後私通他人,生下野種的事傳揚出去,在外人看來,皇後和太子仍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和最看重的兒子。
可皇後卻莫名其妙死在天牢,再給扔到亂葬崗去,外頭的流言,還不立刻就滿天飛?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冒着被責罰的風險,勸說一句“三思而後行”之類,卻聽崇明帝忽地自己又改變了主意,“不!不能就這麽便宜了賤人,伊公公,去,把賤人的屍體拖到這裏來,朕要讓她死也不得安甯!”
伊公公忽然想要吐:皇上不會是要将皇後娘娘鞭屍吧?
“還不去?”崇明帝踹他一腳,“朕要你的命!”
“是,是,臣遵旨,遵旨!”伊公公跳起來就向外跑。
罷了,皇家的事,他還是不多嘴了。
此時天牢裏,太子跟北堂靈墨正兇狠對峙,北堂靈璧站在一邊,痛苦而無助。
驟然得知母後和太子出了事,他簡直無法接受,這對于一直無憂的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當然他說什麽也不會相信,母後會做出錯事,更不相信太子不是他的親生哥哥,所以才跑來天牢,想要問個明白。
結果在天牢門口,遇上了北堂靈墨,兩兄弟就一起進來了。
北堂靈璧還沒問出什麽,太子就雷霆之怒,說是讓北堂靈墨有什麽算計找他,放過苑皇後。
北堂靈璧過去替苑皇後一看,才驚悉她已神仙難救,兄弟三人盡管立場不同,可苑皇後卻是他們共同的生身母親,他們怎可能不傷心痛苦?
“五弟,快把牢門打開,我要過去看看母後!”太子瞪了北堂靈墨半晌,知道他恨自己至深,不可能松口,隻好向五弟求助。
昨晚他就現母後氣息不對,可即使來了幾名太醫,也都救不了苑皇後,他已急的滿眼血絲,唇上也起了火瘡,難受的厲害。
“你還敢提母後?都是你這野種,害了母後!”北堂靈墨咬牙怒罵。
他是想向父皇求情,好歹保母後一命的,可父皇正在氣頭上,加上又沒有問出那個男人是誰,根本就不松口,他又有什麽辦法?
“你住口!”太子雙手緊握栅欄,咬牙怒罵,“母後會如此,都是你害的,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你這個野種,就不該來到世上,母後若不是爲了維護你,就不會是這樣的下場!”北堂靈墨大聲叫。
他真是不明白,母後到底在堅持什麽!
難道爲了維護這個野種,居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她疼這個野種,比疼他更甚!
“四哥,你不能這麽說太子哥哥!”北堂靈璧又心疼太子,又痛苦于母後的傷重,早哭的眼睛紅腫了,“我相信母後不會做那樣的事,太子哥哥是我咱們的親生哥哥!”
“住口,你這白癡!”北堂靈墨毫不留情地罵,“你懂個屁!父皇已經跟這野種滴血認親,他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兒子!”
“我不相信!”北堂靈璧咬牙不認。
北堂靈墨猛推他一把,“我管你信不信!滾一邊去,别在這礙我的事!”
“你——”
“五弟,别管我,快想辦法救母後!”太子對北堂靈墨的絕情,早已不抱任何幻想。
北堂靈璧哽咽一聲,“我也想啊,可是……可是母後傷的這麽重,除非把母後帶回去施針,再喂藥,或許還能有救,要不然……”
“那你去求父皇!”太子接着又搖頭,“不,你去求皇祖母!”
父皇隻會嫌母後受的苦不夠而已。
北堂靈璧如夢初醒,“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說罷飛快往外跑,心裏默默道,母後,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
北堂靈墨冷笑,“你還想着母後活下來,好維護你?别做夢了!父皇已經相信你不是他的兒子,你這太子之,也快要拱手讓人,你還是乖乖等死吧!”
出乎意料的,太子并沒有怒,反而平靜地道,“四弟,你老實說,你還知道什麽?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生身父親是誰?”
“哈,”北堂靈墨怪笑,“原來太子哥哥已經接受這一事實了啊,我還以爲你會一直咬定自己就是父皇的兒子呢,不過可惜,我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當時他就隻聽到司嬷嬷說的那一句而已,可那個老不死也受刑不過而送了命,要想問出來,除非是從母後嘴裏知道答案。
“你真的不知道?”太子冷冷看着他。
“廢話,我要知道,難道不禀報父皇嗎?”北堂靈墨不耐煩地道,“現在母後也這樣了,恐怕沒人知道了。”
“你很失望?”太子嘲諷冷笑,“畢竟滴血認親的結果晦暗不明,除非真的找出那個男人,否則父皇對我的身世,還是有一絲懷疑,你迫不及待想要坐實我的罪名,是想當太子吧?”
北堂靈墨心中縱然如是想,可被太子當面說出來,畢竟還是心虛,眼神飄離,“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如果你不是父皇的孩子,憑什麽當太子?”
“你不要想的太美好,我跟你就算不是一個父親,卻到底是同一母後所生,父皇恨母後,恨我,未必就不讨厭你,你真以爲除掉我,你這太子之位,就坐穩了?”太子嘲諷提醒。
“你……”北堂靈墨又驚又怒,卻不得不承認,兄長說的是事實。
當然這也是他爲什麽現在十分聽父皇的話,沒有把太子的真實身世說出去的原因,萬一到時候證明,太子的确是父皇的親生骨肉,還是要登基的,那他就是第一個要被算賬的人。
兩名獄卒忽然進來,打開苑皇後那間牢房的門,擡起她就走。
“住手!”太子大喝,“誰準你們動母後的?放下!”
獄卒面無表情,“太子殿下恕罪,是皇上聖旨。”
太子登時噎的臉通紅。
北堂靈墨皺眉,“父皇知道母後已經……”
“越王殿下恕罪,屬下什麽都不知道。”
北堂靈墨看一眼毫無生息的苑皇後,忽然有些心煩意亂,“擡走吧。”
“是。”
兄弟倆似乎都感覺到一種冰冷和絕望,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
“燕王到!燕王妃到!”
北堂靈潇和鍾離冷月很快進來。
苑皇後就躺在一邊的冰冷地面上,看去毫無聲息,十之,已經死了。
北堂靈潇忽然就覺得很憤怒。
尤其在猜到太子可能是他的親生哥哥後,他就覺得跟苑皇後之間,莫名親近了不少。
不管苑皇後做過什麽,她到底是一國之後,仔細服侍了皇上這麽多年,還又生了四弟五弟兩個兒子,難道這麽多年,皇上對苑皇後,就沒有半點情意嗎?
“冷月,你來的正好,”崇明帝直接忽略北堂靈潇,皺眉道,“去看看那個賤人,還有沒有救。你身體如何,沒事了嗎?”
“謝皇上,我已無恙,”鍾離冷月對他,又何嘗不是滿心厭惡,表情也不怎麽好,“我先看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