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手腕上一直都是新傷壓舊傷,從來沒有好的時候。???
“楚絕……”鍾離冷月心口堵的厲害,眼前有些模糊,也終于明白,爲何楚絕對國師,會有那麽深的仇恨。
如果是她,絕對等不了片刻,明知會玉石俱焚,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去報仇。
“屬下沒事,”楚絕白着臉苦笑了兩聲,“都是以前的事了,其實,如果隻是屬下被折磨羞辱,倒也罷了,可即使冥子真把屬下全身的血都拿去,也不夠他煉制紫心丹,他就開始動起了别的心思。”
一個人體内的血是有限的,依冥子真那種取血的度,縱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楚絕開始高燒不退,因爲大量失血,身體極度虛弱,幾次都不能醒來。
如今想想,那段時間他所受的折磨,有如人間地獄,他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他曾不止一次苦求上蒼,讓誰來結束他的生命,他做鬼也會感激他。
然而冥子真對他的痛苦是看不見的,他唯一着急的,是很快就要煉成紫心丹,可就是差了那一步,眼看楚絕的血不夠用,他竟以楚絕的名義,出邀請,請各地紫眸人前來,許給他們榮華富貴,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有人上當?”鍾離冷月已經氣的要摔東西了。
這麽看來,她之前所見識到的冥子真的卑鄙無恥自私準備,隻是一小部分罷了。
“有,”楚絕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一開始他們不辨真假,隻是聽說過屬下的事,以爲隻要來投奔屬下,就會有錦繡前程,所以……”
鍾離冷月了解他的感受。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像楚絕這種心性的人,這種痛苦,比他親身所受的痛苦,要難以承受無數倍。
楚絕無法忍受那種良心的譴責,于是他拼着最後的力氣,放走了一名同伴,讓他出去告訴其他紫眸人,再也不要來上當。
那人逃出去後,果然不再有紫眸人前來,冥子真大雷霆之怒,将楚絕狠狠折磨一通,然後用雲錦的命,逼着楚絕爲他找紫眸人。
自己的命可以不顧,可楚絕無法無視雲錦因爲他而受折磨,但要他再繼續出賣自己的同伴,他同樣做不到。
幸運而殘忍的是,他的天人交戰并沒有持續多久,本就傷重的雲錦并沒有支撐太長時間,就被折磨而死。
那一瞬間,楚絕萬念俱灰,對這個塵世最後的一點念想也蕩然無存,恨不得一切全都毀滅!
鍾離冷月歎息一聲,“楚絕,别太難過,我覺得雲錦不會怪你的,她死也死的甘願……”
北堂靈潇瞄她一眼,此時說這話,會不會有點殘忍。
如果是他,會不惜代價,保住自己心愛的人。
“不,那時候,雲錦并沒有死。”楚絕的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
鍾離冷月愣了一下,“沒有死。”
是的,楚絕也絕對沒有想到,雲錦會在半夜的時候,突然醒了過來。
冥子真當時也以爲雲錦死了,爲了用她的屍體折磨楚絕,故并沒有将她帶走,就任由她躺在一間地下牢房的、冰冷的地上,當雲錦一下睜開眼睛的時候,楚絕正好看到,當時好不吃驚!
雲錦并沒有解釋,用她高的開鎖本領,打開了牢房的鎖,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守牢的侍衛,先逃了出去,并說會回來救他。
楚絕拼命要她自己逃,再也不要回來,她并沒有多說什麽,悄然離開。
當冥子真現雲錦不見了,從楚絕嘴裏又問不出什麽時,那怒火可想而知,也再沒有了任何顧忌,将各種楚絕見過的,沒見過,聽過的,沒聽過的酷刑,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楚絕都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已經一片漆黑,有人在解他身上的鎖。
“雲錦?”鍾離冷月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北堂靈潇則一直沒有說話,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深不可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是,”楚絕點頭,“她回來了,喂屬下吃了藥,屬下才稍稍恢複體力,屬下讓她自己走,可是她說冥子真進了宮,正是我們逃走的好機會。後來屬下才知道,原來雲錦竟偷偷潛入宮中,給昭華帝下了毒,冥子真才被急召入宮,給皇上解毒。”
“雲錦武功竟這麽厲害,能潛入皇宮,還會下毒?”鍾離冷月很是吃驚,既然雲錦如此厲害,爲何沒有早些出手,而要等楚絕受盡折磨痛苦才救他呢?
楚絕應了一聲,“雲錦确實是個高手,屬下與她相處數月,竟然沒有看出這一點,逃亡路上,屬下曾問過她到底是什麽人,她卻什麽都不說。不過即使屬下和她一時逃離,仍舊沒能躲過冥子真的追捕,他得不到其他紫眸人的血和心,唯一能拿走的,就是屬下這顆心。”
眼看着冥子真帶人快要追上他們,楚絕又受酷刑折磨,沒有多少力氣逃的更遠,再拖下去,遲早會再落入冥子真手中。
那時雲錦做做出了一個讓楚絕悔恨終身的決定:她将楚絕藏起來,自己去引開冥子真等人。
楚絕咬牙,呼吸陡然變得急促、低沉,仿佛要窒息。
鍾離冷月緊緊抓着北堂靈潇的手,自欺欺人地道,“哦,這樣嗎?那……雲錦武功那麽高,應該可以逃走的吧?”
北堂靈潇卻兜頭潑她一盆涼水,“她武功再高,之前也受了刑,不大可能是冥子真的對手,何況她還帶着楚絕,逃了一夜。”
鍾離冷月瞪他,“那也不一定,雲錦她……”
“她不是冥子真的對手,”楚絕顫抖着道,“就如王爺所說,雲錦并沒有太多力氣了,内力也消耗的差不多,被冥子真打倒在地,然後……然後被他……淩、淩辱……”
他緊緊攥拳,指甲掐進掌心,卻仍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鍾離冷月突然感到渾身冷,不敢相信地瞪着楚絕,微張着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冥子真居然……
北堂靈潇忽地道,“你當時在?”
“……是,”楚絕語聲破碎,“冥子真抓住雲錦後,尋着先前的、先前的蹤迹,找了回來,當時……屬下被雲錦藏在一顆中空的樹裏,周圍是……是雜草和荊棘,又下着大雨,雨聲掩蓋了屬下的氣息,所以……”
冥子真看不到他,他卻能透過樹幹的縫隙,看到外面,雨簾中,雲錦被冥子真壓在身下,當成布娃娃一樣摧殘,雲錦甚至一聲都出不了。
楚絕傷的太重,又被雲錦點了穴道,别說出去救人,連動一動手指都不能,從他嘴裏流出的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裳。
他生命之中第一個善待他的女人,願意用生命去保護他、救他的女人,就在他的眼前被人如此折磨,而他,卻隻能眼睜睜看着!
楚絕再也沒有辦法說下去,急促的呼吸聲有如風箱,此時的他像一頭受傷的獸,随時可能爆。
鍾離冷月渾身冷,北堂靈潇則罵了一句,“畜牲!”
不知過了多久,楚絕再次開口之時,卻平靜得仿佛不曾有過異常,“屬下知道,冥子真是在逼屬下現身,如果屬下可以動,哪怕隻有一口氣,也不會放過他,可是……”
後來他終于昏了過去,得到了暫時的解脫。
等到再醒來時,雨停了,天亮了,穴道也解開了,楚絕艱難地從樹幹裏出來,冥子真等人都離去了,隻留一地雜亂的腳印,和雲錦殘存不堪的屍體。
楚絕忍着滿心的仇恨,将雲錦埋葬,在她墳前誓,會給她報仇,之後就逃離了蒲犁國。
因他知道,冥子真沒抓到他,是不會罷休的,就算隻爲了保守煉制“紫心丹”的秘密,也不會由得他活着,所以他必須逃,隻有養好傷,才能殺了冥子真,爲雲錦和他自己報仇。
後來不知道逃了多久,逃到了西夜國,因身上的傷太重,那天他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草叢裏,結果就碰上了前往查案的太子,後面的事,北堂靈潇和鍾離冷月就都知道了。
終于說出盤桓在心中許久的心事,楚絕仿佛松了一口氣,心頭也暢快了些。
北堂靈潇沉默了一會,才道,“說完了?”
“是,”楚絕低頭,“屬下能說的,都說了,冥子真是屬下此生唯一仇人,屬下必要殺他。”
北堂靈潇目光驟冷。
楚絕忽地跪倒,眼中有哀求,“求王爺成全!”
他武功是高,然而若是燕王要護的人,縱使他拼了性命不要,也絕對殺不了。
“起來,”鍾離冷月扶他,“王爺怎麽可能不讓你殺冥子真!你放心吧,那種沒有人性的人,就該千刀萬剮!王爺一定會幫你抓到他,然後交到你手上,任由你處置!到時候你一刀一刀,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來,不到剩下一副骨架,絕不能讓他咽氣!”
北堂靈潇,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