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燕王。”
太子擺手,“都不必多禮,退過一邊,由弟妹爲皇祖母診脈。”
什麽?
衆太醫都吃了一驚,燕王妃給太後診脈?
這怎麽成呢?
沒聽說燕王妃會醫術啊,就算懂一些,這麽年輕,又這麽弱不禁風,還不知道給人診過脈沒有呢,能不能看出病來還不一定呢,怎麽敢給太後診脈?
“太子殿下,這恐怕不妥吧?”一名太醫看向鍾離冷月的目光中有鄙夷,“燕王妃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診脈,怎能由她爲太後診脈?”
鍾離冷月淡然道,“是否會診脈,是看出來的嗎?”
她素來不是争強好勝之人,但看到這太醫眼裏的輕蔑鄙夷,就受不了。
因他打的不僅僅是她的臉面,更重要的是燕王,她絕不希望燕王因爲她,而受人半點輕視。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将燕王當成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天,同進同退,榮辱與共。
“你……”這太醫氣的胡子直抖,“小小後輩,竟然敢如此與老夫說話,你……”
“柳太醫,你待怎的?”北堂靈潇森然道,“冷月所說不對嗎?”
柳太醫打個寒顫,驚出一身冷汗,啊啊啊,居然忘了,燕王妃燕王妃,這女人身後的人是燕王,冷酷無情,殺伐果決的燕王,他的護短誰人不知,更何況據說燕王妃被他放在心尖上寵,他怎麽一時糊塗,差點要跟燕王妃吵起來?
這不是找死嗎?
“燕王殿下恕罪,臣、臣不是這個意思,”柳太醫邊擦冷汗邊道,“臣的意思是,燕王妃年紀尚輕,恐怕……”
“年紀輕不代表醫術不如你們,你們爲太後診治這許久,太後的病不是一樣沒有好?”北堂靈潇非常不給面子地道。
柳太醫吭哧吭哧,說不出話。
其餘幾位太醫本來也看不上鍾離冷月會醫術,想要諷刺幾句,可看到北堂靈潇這樣相護,他們心中再有意見,也不敢多說了。
太子早就習慣了北堂靈潇的狂妄護短,根本不以爲意,何況他最在意的,是太後的身體,即道,“衆位大人不必心有疑慮,弟妹醫術高明,本宮是親眼見過的,弟妹爲皇祖母診脈,也已經父皇同意,你們都退開吧。”
“是,太子殿下。”如此,衆太醫也不好多說,退到了一邊,彼此打個眼色。
太子殿下親眼見過?皇上還同意?
好,那就等會看看,燕王妃能診出什麽來!
“弟妹,請吧。”太子非常客氣地道。
鍾離冷月看到他眼裏的期盼,就覺得壓力不小,唯有竭盡全力了,“是,太子殿下。”
内侍挑簾,鍾離冷月走了進去,藥味越地嗆鼻,她聞着這味道,就皺起了眉。
這藥會不會用的太浮了點。
“你就是佳興公主?”太後這會兒難得清醒着,聲音卻沙啞的厲害。
隔簾看到一道窈窕的人影,光是這穩重沉靜的氣質,就讓她很喜歡。
“冷月見過太後。”鍾離冷月施了禮。
“過來吧,”太後吃力地擡了擡手,“哀家看你這樣年輕,也沒想到你還懂醫,是跟家中長輩學的?”
鍾離冷月暗道一聲“慚愧”,“太後見笑,冷月是自己對醫術很感興趣,後來又機緣巧合之下,拜了位不出世的師父,所以小有所有。”
她要完全說是自己學的,估計這些人會更瞧不起她,不如弄的神秘點,讓他們猜去。
“原來如此,這說明你有天分。”太後揮手,宮女就挂起了簾子,太後看着她,似乎很歡喜,眼神也清亮了許多。
然而鍾離冷月看到太後的樣子,卻是心中一緊:太後竟瘦成這般模樣!
而且看太後眼神渾濁,臉色青白,情形不容樂觀。
“謝太後誇贊,冷月不敢當。”
另一名太醫忍不住道,“請太後三思,燕王妃畢竟年輕,恐怕極少見過疑難雜症,臣等一直爲太後調理身體,心中已有分寸,所以……”
太子不以爲然地道,“弟妹年幼雖輕,卻并不表示經驗淺,她的醫術本宮是信得過的,就讓她爲皇祖母診脈吧。”
太醫見他如此堅持,自是不好多說,就等着一會兒看鍾離冷月的笑話呢。
太後咳了幾聲,眸光迅黯淡,“不、不錯,就讓佳興公主爲哀家診……診脈,反正哀家也……”
“太後放心,冷月定當盡力。”鍾離冷月即上前,爲太後診脈。
隔了一會,她收回手來,表情凝重。
“弟妹,皇祖母的病如何?”太子迫不及待地道,“你可有何良方嗎?”
鍾離冷月擡頭看了他一眼,面有難色。
北堂靈潇寬慰道,“别怕,你診出什麽結果,直說就是。”
太後咳了兩聲,虛弱地道,“不錯,冷月,你就直說吧,哀家……哀家早已心中有數,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哀家都認了,說吧。”
鍾離冷月起了身,施了一禮,“太後恕罪,我方才診着太後的脈,是澀脈。”
太子和北堂靈潇對視一眼,都很茫然:澀脈,又是什麽脈?
柳太醫等人則臉露不耐,這還用說嗎,他們任何一個都能診出太後是澀脈,看出這一點,有什麽了不起的?
“澀則心痛,澀主血少,則心虛而爲痛,”鍾離冷月說了兩句,見他倆越不解,也就不再詳說,“這些我就不多說了,我診着太後是大氣下陷,血淤行滞,是實證,若是醫治的話,應以養心血、扶心陽、通淤阻爲主。”
她話音才落,柳太醫已冷笑道,“燕王妃果真年輕識淺!太後哪裏是實證,分明是虛證!”
其他太醫紛紛附和,他們診着太後都是虛證,所以按虛用藥,可鍾離冷月所說,卻與他們完全相反,如果她診出的結果是對的,豈非說明他們之前的診斷全都是錯的,這責任誰擔的起?
鍾離冷月道,“太後這脈象,乍看是虛證,其實是實證。”
“笑話!實就是實,虛就是虛,哪有似實還虛的道理?”柳太醫越瞧不上鍾離冷月,可那眼睛裏,卻明顯有一絲心虛。
難道他們真的診錯了?
其實,他們如果仔細診,好好研究的話,未必看不出太後的脈象有問題。
可他們都知道,太後病了這許久,身體早已虛弱不堪,經不起一點點的意外,所以他們都是在敷衍,用好藥養着太後的身體,說白了,就是在吊住她一口氣而已。
可這藥不對症,無論服多少藥,太後的身體都不會好起來,隻會越來越虛弱。
反正是他們一起給太後診的脈,太後若是死了,皇上不怪罪還罷,若是怪罪,他們誰都跑不了,皇上也不可能一次把他們全都給殺了。
至于北堂靈璧,他的醫術也确實不比這些人差,可太後的身體被這些人用藥給弄的亂七八糟,他再有本事,也沒辦法完全弄清楚明白了。
太子不懂醫理,聽這話也有些不确定,“弟妹,你能肯定嗎,皇祖母到底是實證,還是虛證?”
他雖不知該如何下藥,可這虛實乃正好相反,用藥肯定也截然不同,一字之差,後果難以預料。
鍾離冷月肯定地道,“太子殿下,我能确定,太後的确是實證,必須按我說的方法用藥,才可慢慢調理,否則……恕我直言,若再繼續用先前的法子爲太後治病,太後這病隻會越治越重,不出三天,恐怕……”
“燕王妃是在危言聳聽嗎?”柳太醫臉色大變,“你這是在說,我等害了太後?”
“我并無此意,太後的症狀确實不宜分辨,幾位大人一時疏忽,也是在所難免……”
鍾離冷月話說一半,就知道說錯了。
這些人自恃甚高,對于她給太後診脈之事,本來就諸多不滿,她再說人家是“疏忽”,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果然,柳太醫等人立刻氣的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當着太後等人的面,估計就開始罵了,饒是有此顧忌,他們還是不客氣起來。
“燕王妃這是何意?我等給太後治病,還敢疏忽,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等在宮中爲太醫已十幾年,怎可能疏忽,你安的什麽心,是誰指使你來害我們?”
“我看你年紀輕輕,心思卻歹毒,當真——”
北堂靈潇如何聽得下去,沉聲喝道,“都給本王住口!”
所有聲音頓時戛然而止,柳太醫等人差點給噎個仰倒。
北堂靈潇冷聲道,“你們治不好太後的病,是你們沒本事,還有臉說冷月?太後照你們的藥方吃了這許久,病情不但未見好轉,反而越地重,這是事實,你們叫什麽?”
衆人面紅耳赤,極力辯解,“這……這是因太後身體本就虛弱,所以……要慢慢調理。”
“正是,太後明明就是虛證,燕王妃卻非要說是實證,若當真依燕王妃所言給太後醫治,恐怕……”
鍾離冷月頗爲委屈,“王爺,我沒有亂說,太後确實是實證,我敢以我的性命擔保,不能再依虛證而治了,否則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