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岚卻有些說不下去了。
難道王妃不應該安慰她,或者誇獎她幾句“姐妹情深”之類的嗎?
鍾離冷月眼中閃過一抹嘲諷,“将軍,夫人,我已經開好了藥方,你們先照方給姐姐用藥,過幾天我再來,這之間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随時來找我。”
夫妻二人連聲道謝,畢恭畢敬地把她送了出去。
穆雲岚試探地道,“母親,方才王妃還說了什麽?二妹的病,需要注意些什麽,需要什麽藥材,我一定想辦法。”
羅氏淡然道,“你要怎麽想辦法?”
“我……”
“你不用管了,”羅氏笑了笑,“宮外有老爺,宮裏有太子殿下,需要的藥材他們都會備齊,你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去哪裏弄藥材?”
穆雲岚溫順地道,“母親說的是,那藥材的事我就不過問了,我去看看大姐的藥熬好了沒有。”
“去吧。”
穆紹元到門口看她去了後院,這才回來,“夫人方才跟王妃都說了什麽?怎麽一出來,臉色都不對了?”
他雖是個大男人,可跟夫人二十年夫妻,對她的喜怒哀樂,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從内室一出來,夫人看雲岚的眼神就不對,就扒了她皮似的。
羅氏眼圈一紅,恨聲道,“老爺,咱們都看錯了雲岚,是她害了雲雙!”
“啊?”穆紹元大吃一驚,“雲岚害了雲雙?你、你糊塗了嗎,這怎麽可能!”
方才他也把府上的人想了一遍,到底是誰這樣狠心,要害雲雙,卻終究不得法。
卻不料夫人一張嘴,竟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來!
若說誰能害雲雙,他都信,唯獨雲岚,這簡直不可能!
“老爺,我們都被雲岚騙了,就是她,害了雲雙!”羅氏邊哭邊恨恨将鍾離冷月所說一一告訴穆紹元。
“怎麽會這樣,那孽女竟然……”穆紹元頓時火冒三丈。
雖然現在還沒有确切證據,不過他對鍾離冷月所說,就是莫名信任,既然她懷疑雲岚,那就錯不了。
“我也沒想到會是她!”羅氏擦了擦眼淚,越想越後悔,“平日裏雲岚乖巧溫順,關切雲雙,孝敬我們,簡直讓人挑不出一點不是,我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早知道我就……”
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雲岚太讓我失望了!”穆紹元拼命轉圈,忽然又想到什麽,猛地停下來,“燕王妃有什麽證據?這種事可不是随便亂說的,要是傳出去,結果又是一場誤會,于咱們嶽府名聲也有損。”
前妻留下的嫡女謀害續弦之妻所生的嫡女,這怎麽聽怎麽會讓人無限遐想。
羅氏用力哼一聲,“就是因爲暫時沒有證據,王妃才囑咐我先不要打草驚蛇,免得雲岚狗急跳牆。如果有證據,我非……”
她心中就算再恨,畢竟出身大家,穆雲岚又是她一手養大,一直視若親生,驟然得知這樣殘忍之事,太狠絕的話,她還真說不出口。
穆紹元抓了抓頭,“這……燕王妃要怎麽找證據?”
“王妃說,要我們禀報太子殿下,讓他派人來暗中保護雲雙,但是不要阻止雲岚的一切動作,到時候她若有不尋常的舉動,就将她拿住問話。”
穆紹元才要點頭,又想到不對,“什麽叫不尋常的舉動?雲岚一向很聰明,她應該也看出來些什麽,如果之前的事真是她所爲,她就一定會停止動作,再說咱們也不懂蠱毒,怎麽看出她有沒有繼續下毒?”
說到這個,羅氏就不得更佩服鍾離冷月的聰慧,拿出個小瓶道,“這是王妃留下的,說是以後隻要是雲雙入口的東西,都灑一點點進去,如果有毒,就會變色。”
“真是太好了!”穆紹元一把奪過,就像孩子看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愛不釋手,“王妃真是處處思慮周密!好,那就這麽辦,一定要把兇手抓出來,絕對不能姑息縱容!”
如果兇手害了雲雙,又來害他和夫人,真是防不勝防。
“王妃還說,爲免讓雲岚起疑,今日先不要去禀報太子殿下,待明日早朝時,老爺尋個機會,與太子殿下說明。”
“我明白,放心吧。”
晚些時候,穆雲雙的藥熬好了,喜雨端了進來。
“放着吧,一會涼了我再喝。”穆雲雙已經得了母親的吩咐,知道該怎麽做,那瓶藥就藏在她袖子裏。
喜雨依言放下,去收拾一旁的書本,“小姐現在身子虛,不要看太久的書,仔細傷眼睛。”
“我心中有數。”穆雲雙淡淡回一句,趁她不注意,灑了一點點粉進那藥裏。
等了一會,那藥并未變色,她暗暗冷笑,大姐果然小心起來,這次藥裏沒有下毒。
好,那就看大姐能裝到什麽時候!
原來害她吃盡苦頭的人竟然是大姐,虧得她還把大姐當成最親的人,無話不談,甚至連太子賞賜的東西,她都先挑出最好的給大姐,還請太子爲大姐尋一門好親。
她自問沒有絲毫對不起大姐的地方,究竟是怎麽換來大姐對她這等怨恨?
“她爲什麽不死!穆雲雙爲什麽不死!”穆雲岚正在陶順的屋裏怒。
因爲這裏是将軍府最僻靜的地方,平常也沒有人來,所以她才敢在這裏任意妄爲,放開所有僞裝,想罵就罵,想脾氣就脾氣。
陶順果然是個黑瘦無比的人,臉上泛着被毒物侵染後的黑氣,整個人都是萎縮的。
“早知道會露出破綻,我就該讓穆雲雙痛痛快快上路,何必拖這麽久!”穆雲岚越想越氣,同時也很心驚。
燕王妃的醫術竟那樣高明,看出二妹是中了毒蠱,這要再查下去,肯定能查到她身上,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陶順啞着嗓子道,“你若動手太急,一定會留下破綻,别說太子殿下不會罷休,就算是将軍和夫人,也定會将你治罪。”
“就知道說廢話!”穆雲岚咬牙切齒地瞪他,“燕王妃已經說出二妹是中了蠱毒之事,現在怎麽辦?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二妹快點死,又不露破綻的?”
“現在不行了,”陶順搖頭,“将軍和夫人既然知道二小姐中了毒蠱,而且還知道兇手就在府上,定會将二小姐保護起來,無論二小姐怎麽死,他們都會找到兇手。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你也不可能再有機會給二小姐下毒。”
“怎麽沒機會?”穆雲岚一把揪起他衣領,“你不是用蠱毒的高手嗎?你不是不用接近目标人物,就能讓對方中蠱毒嗎,拿出你的手段來呀,送二妹趕緊上路,要不然等太子殿下和父親查到什麽,咱們誰都别想活!”
“就算我讓二小姐中蠱毒而死,太子和将軍就不會查到我身上嗎?”陶順很無奈,“你方才已經說了,燕王妃懷疑有人教你用蠱毒,而最近這幾年,也隻有我到了府上,他們豈不是很容易就能想到我?”
穆雲岚瞪了他一會,忽然将他狠狠摔了回去,“想到你又怎麽樣,你非要承認嗎,我一定要承認是你教我用蠱毒嗎?”
“恐怕到時候,由不得不你不承認,”陶順涼涼地道,“當初我就勸過你,别用這樣的方法去害二小姐,你就是不聽,現在怎樣,沒法脫身了吧?”
“你再說風涼話!”穆雲岚惱羞成怒,“啪”一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你說這些有用嗎,啊?快想辦法,要不然我讓你好看!”
“我無所謂啊,”陶順仍舊很平靜,擦了擦嘴角的血,“反正我就快死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沒什麽打緊。”
因爲常年弄蠱毒,他的身體早被毒性侵染,遍體皆毒,痛起來沒日沒夜,謀生都難。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到将軍府來投靠。
将軍夫人都是良善之人,收留了他,他如今這日子過的,就是挨一天算一天,早死早解脫罷了。
穆雲岚才要更怒,忽然想到了什麽,陰恻恻地笑了,“你說的對。”
——
第二日早朝,太極殿上一片凝重,幾乎讓朝臣們都喘不過氣來。
京城中有名富商家中遭了難,全家被殺,錢财被洗劫一空,等到第二日被人現時,屍體都冷透了,兇手當然不知去向。
刑部當即将這件案子禀報上來,崇明帝一聽此事,大雷霆群臣噤若寒蟬,這氣氛能好得了嗎?
“趙詳越,這是今年第幾起大案了?”崇明帝咬牙怒問。
刑部尚書趙詳越戰戰兢兢的,連連舉袖擦着冷汗,上前回話,“回、回皇上,第、第三起。”
之前兩起都是在京城附近的郡内生,兇手同樣是作案迅,不留絲毫線索,将錢财洗劫一空,手段之狠辣,目的之明确,令人咂舌。
而從各地呈報上來的懸案中不難現,在其他遠離京城的郡縣,也有類似的大案生,此事十分詭異,已經引起了極大的恐慌,若不趕緊破案,恐怕會生民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