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風緻就像是一個孩童一般,圍在陳鋒面前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
陳鋒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不由得有些後悔帶這個家夥出來了。
因爲現在已經是接近下午,京城街道上的行人比起中午來,要少了很多。
一些客流稀少的門店,都開始在大門上落鎖。
如今世道太亂,他們這些小本生意的店家可不敢和四海飯莊那樣有着雄渾實力的商家想比較。
人家開門做四海八荒的生意,而自己也隻不過是想賺幾個銅闆養活一家老小的肚子。
相對于家财萬貫,他們更想要活着。
進入京城,陳鋒掃了四下一眼,伸手拉了一下身旁甯風緻的衣袖,輕聲在其耳旁問道:“甯兄,你可否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賣火油和煤炭的?我有急事要用!”
“火油煤炭?”
甯風緻一愣,顯然在短時間内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當他仔細沉思一會兒之後,他便理解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校尉大人給他下達了處理那些金光寺異變之像屍體的任務,陳鋒肯定去焚屍屋内查看過了一番,發現那裏沒有了火油和煤炭。
這焚燒屍體,如果沒有火油和煤炭,那還怎麽樣煉化。
想到這裏,甯風緻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裏是京城内有名的煤炭大戶杜金山的私人煤廠,雖然朝廷多次下過嚴令,要依法取締這些私自開采礦産的私人作坊,但是杜金山有的是銀子。
他花費了大筆金錢,先後買通了上上下下所有官員,硬是将朝廷的這張嚴令給更改了内容。
那就是别人私下開采礦産不行,但是他杜金山可以!
這下杜金山的煤炭生意再次變得火爆起來,甚至京城内不少達官貴人還花費銀錢想要從他這裏買上一些無煙煤。
但是這些官宦人家的錢,杜金山一律拒收。
而他們所需要的煤炭,杜金山更是一律多送。
這下杜金山的煤場越開越紅火,大有超越朝廷第一煤礦的趨勢。
陳鋒雖然對這個家夥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看到甯風緻一臉款款而談的模樣,他便心中有了分寸。
“既然甯兄對此多有了解,那就勞煩兄弟跟我走一趟吧!”
“那..好吧。本來還以爲去吃飯呢!”
甯風緻有些不滿的嘀咕了一聲,但是一想到陳鋒這個家夥将千年石精給幹掉,他心中的那絲抱怨也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咱們走吧,我之前去過一次,路還沒有忘。”
甯風緻回頭笑了一下,便在前邊引路,帶着陳鋒往杜金山的煤場走去。
昨天下過的那場暴雪,直到今天才開始顯示出威力來。
零下幾十度的嚴寒,讓城内那些難民一天之内便凍死了接近三分之一。
還有很多人已經凍得手足開裂,正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見此情形,陳鋒的内心有些忍受不住。
他準備出手幫忙,但是看到一地哀嚎的難民,他又該怎麽去救?
甯風緻前邊帶路,但是走了一會兒之後,便未聽到身後陳鋒的聲音。
這個家夥去哪裏了?
該不會是自己偷跑了吧?
想到這裏,甯風緻将身子給轉了回來。
可是剛一轉身,他便看到陳鋒正在擦拭自己眼角的淚珠。
這不僅讓他感到一絲好奇,原來将千年石精殺死的人還會哭。
這可真的有些古怪!
“陳兄,怎麽了?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甯風緻開口問道。
“沒什麽,就是看到這種事情,有些心傷罷了!”
“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朝廷正在與南方叛軍作戰,國庫中的錢糧已經全部送到了前線上。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來救助災民了。”
甯風緻講到這裏,心情也變得有些低落。
剛進入詭秘司的第一年,他也如同陳鋒一樣感傷這裏的事情。
但是時間久了,他也就變得麻木了起來。
或許見到屍體多了,這也成了一種習慣吧!
陳鋒掃了甯風緻一眼,沒有再說些什麽。
而是繼續低頭往前走去,隻不過他此刻在心中暗暗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标,那就是一定要将城内的災民給安置下來。
甯風緻察覺到了陳鋒貌似有些生氣,也就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了。
他繼續跑到前邊引路,指引着陳鋒去往杜金山的礦場。
約莫一個時辰,陳鋒和甯風緻終于走到了杜金山的私人煤廠。
碩大無比的場地上,此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煤炭。
不遠處的出煤口,正有工人正不斷的往外邊背着煤炭。
從他們那些那些疲憊至極的眼神中,陳鋒不難看出,如今的生活有多麽艱難。
“噗通!”
背炭的工人中傳來了一聲驚呼,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踉跄着摔倒在地,臉上更是被煤石給砸成了一道道的血口。
“媽的,真晦氣。今天出煤少,多半是你連累的。”
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兩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正握着一根帶刺的皮鞭走了過來。
這些從城外難民營中找來的倒頭,本就是賤命一條。
如果不是看着他們工錢低,煤場也不會要他們來背煤。
隻不過這個老家夥三番五次的在這裏出事,看守們也有些忍受不了。
反正如今世道人命不值錢,就算是這個老頭真的被他們給打死,也隻不過是花費幾兩銀子便能夠解決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們便一臉獰笑的拿着手中的皮鞭走了過來。
“老王頭,你這是第幾次了。别怪我們兄弟心狠,隻怪你的命不好。”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對着倒地的老者一通亂罵後,便握緊手中的皮鞭想要将這個老人給拖出背炭的隊伍。
而後者見此情形,隻得不停的磕頭作揖,祈求這些家仆能夠讓自己再背上幾趟。
這樣的話,他的兩個孫子孫女便不會被餓死了。
“去你媽的,你已經讓整個背煤的隊伍都慢了許多。再這樣的話,咱們杜老爺的煤場豈不是要黃攤子了。”
一臉橫肉的男子許是覺得有些對這個老者廢了太多口舌,握緊手中的皮鞭便朝着這個老者重重抽打而去。
“既然你不願自己離開,那麽我便打着你離開。”
在兩名家仆的哄笑聲中,鑲嵌着鋒利馬尾絲的皮鞭重重抽下!
隻是一瞬間,這個老者幹瘦的身上便被抽出一道猙獰的傷口,紅色的血肉如同嬰兒嘴巴一樣往下翻着,讓人看了難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