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森正在往保溫桶裏盛烏雞湯,看見小虹回到家裏來,連忙對女兒說:“我給你留的飯菜在餐桌上用盤子扣着呢,還沒有涼,你趕快随便吃一點,咱們一會兒一起到醫院去看你媽媽。”
“飯菜先放着,我從醫院回來以後熱一熱再吃吧。”
“怎麽能餓着肚子去醫院呢,你趕快吃吧,我等着你!”
小虹風卷殘雲,幾分鍾就吃完了一碗飯,食而不知其味。
綜合部營區大院踞離醫院很近,步行隻有十幾分鍾的路程,在路燈的映照下,人行道上樹影婆娑,行人稀疏,父女兩個人默默地走着,心裏都像墜着一塊鉛,沉甸甸的。
殷玲最近一直感到肚子裏發脹難受,主要是覺得肝部不适,前天到醫院做了一下檢查,醫生看過了化驗單以後,當即就給她開了住院單。醫生對陪同殷玲看病的譚森說,據初步診斷,殷玲患的是肝硬化,但并不是很嚴重,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以後就可以回家裏慢慢休養了。
“您是不是下午沒有上班給媽媽炖的烏雞湯?”小虹看到爸爸情緒不好,沒話找話說。
“不是,我中午把烏雞湯炖好以後,接着就去上班了,下午下了班又熱了熱。”
“媽媽的病很重嗎?”小虹擔心地又問。
“醫生說不算很重,你不用擔心!”譚森安慰女兒。
“我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母親割肝救兒子的報道,如果母親的肝病嚴重,需要别人割肝才能救治的話,就把我的肝割一半給媽媽。”
“問題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嚴重,假如真的到了那一步,割我的肝也不能割你的肝,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割我的,母親給了我整個身體,我割給她一半肝髒給她還不應該嗎!”小虹說着,有點急了。
譚森寬慰地笑了,對小虹說:“好像你媽媽真的是病得很嚴重似的,醫生說了,她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以後,就可以慢慢地在家裏休養複員了。”
“媽媽的身體一直很好,怎麽會突然得了肝硬化呢?”
“你媽媽在學校當老師的時候曾經得過急性肝炎,那時候主要是營養不良,工作勞累,不過後來很快就治好了。她這一次得病,我覺得可能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她有時候心事太重,想得太多,特别是最近因爲雜志社發生廣告官司的事,心裏一直不痛快,雖然這件事情後來經過法院調解,你媽媽隻是賠償給原告一些錢,但是她對自己單位的主要領導和有些同事不再信任,特别是對有些對她落井下石的人耿耿于懷,心裏有氣,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氣傷肝’;二是自從你媽媽自從當了雜志社的副主編以後,應酬多,喝酒勤,對身體、主要是對肝髒,有比較大的損害,這又是人們常說的‘酒傷肝’。”
“媽媽的病需要很長的時間治療和恢複嗎?”小虹又不安地又問譚森。
“是要有一個比較長時間的治療和康複過程,治療是一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一方面,就是養,肝病病人一是要保持良好的情緒,二是營養要跟得上。”
“我們給媽媽多準備一些好吃的,另外,我以後也不再給她睹氣了,多逗她開心。”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孝順女兒!”譚森誇獎小虹。
殷玲的同屋病友是個皮膚蠟黃、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看到譚森和小虹進屋,與他們打了個招呼,說是去病員休息室看一會電視,就知趣地出去了。
穿着病号服的殷玲由于聽醫生說自己的病沒有最後确診,思想上還有些壓力,吃不下飯,休息也不好,顯得有些憔悴。
小虹盛了一碗烏雞湯端給殷玲說:“媽媽快點趁熱喝吧,這是爸爸中午沒有休息給您炖的。”
殷玲低頭喝着雞湯,譚森對她說:“這個醫院的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都不錯,你安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等基本上痊愈了以後,再回到家裏去慢慢休養。”
小虹看見殷玲精神萎靡,有意逗媽媽樂,在一邊說:“我們學校附屬醫院的條件非常不好,冬天暖氣不熱,院長說天冷了醫院隻能收治發高燒的病人,這樣大家才不會感覺到寒冷;夏天空調不涼,院長又說天熱了醫務人員對病人都要闆着冰冷的面孔,這樣大家才不會感到炎熱。”
譚森笑着對小虹說:“你媽媽遺傳給你的文學細胞太多了,你随時都可以編一個故事出來逗我們發笑。”
殷玲喝了一碗烏雞湯,放下碗,不肯再喝,精神狀态也似乎是好了一些。她告訴譚森,她們雜志社的主編下午來醫院看過她了,主編假情假意的舉動,不冷不熱的話語,使她氣憤不已。她的同事知道她與主編矛盾較深,隻有一個關系較好的女編輯到醫院來了一下,其他的人都沒有露面。
小虹在一旁故作孩子氣,問殷玲:“媽媽您說,過去當官的騎馬,拍馬屁的人多,現在當官的都坐小汽車了,拍馬屁的人怎麽還這麽多?”
殷玲喝過雞湯,自己感覺到身上舒服了一些,她聽了小虹的話,忍不住笑了,用手指指譚森,回答女兒的話:“問你爸爸,讓他用哲學的觀點分析一下。”
譚森還沒有說什麽話,小虹的手機響了。
“不行,今天晚上沒有時間,我正在醫院裏陪着媽媽。”她給對方講。
“這裏不用你陪了,你快去忙你的事吧!”譚森在一邊催促小虹。
小虹低頭對着手機悄悄說了幾句話,爾後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紅着臉說了一聲“對不起”,才不情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