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高參又在泡制什麽文章?”汪泉不經意地問譚森。
“你來的正好,按照任局長的要求,我正在搞一份文字材料,主要是歸納一下我們下一次與信實公司談判時需要把握的幾個問題,算是個草稿吧,剛才我又修改了一遍,有幾個數字還空着,你趕快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汪泉接過草稿,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香煙噙在嘴裏,燃着了打火機,對譚森說:“把你那邊的煙灰缸遞給我。”
“唉呀,你真羅嗦!”
“你要是對我抽煙有意見,我以後工作時間不抽煙了。”
“謝天謝地!”
“我隻在抽煙的時候工作。”
“你這個家夥,總是說買房子的錢不夠,就不能少抽點煙,節省一些開支?”
“飯可以少吃,煙不可以少抽,我這個人現在沒有别的什麽本事,隻有會抽煙這麽一個特長了,如果香煙再戒了,我不是一無是處了嗎!”汪泉認真地把提綱看了一遍,遞給譚森,誇獎說:“寫的不錯,很全面,我早就說過,譚高參的腦袋轉得很快,是個聰明人!”
“豈止聰明,是絕頂聰明。”譚森拍了拍光秃秃的腦殼,自我調侃。
“要是沒有頭發就叫絕頂聰明,我腦袋上這幾根黑毛白毛明天也全剃了。”
“剃的不算,人爲地把腦袋剃光那叫‘自作聰明’。”
汪泉歎了一口氣說:“唉,其實我小的時候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隻是後來越長越笨,不瞞你說,我兩歲的時候就會躺在被窩裏‘做濕’了。”
“又在吹牛,你兩歲會作什麽詩,五言詩還是七言詩?”譚森半信半疑地問汪泉。
“既不是五言詩,也不是七言詩,是尿了床把幹褥子做成濕褥子,簡稱‘做濕’。”
譚森知道自己這一次又上當了,笑着罵了汪泉一句。
“想想過去的日子真苦。”汪泉感歎着說,“我們隻有幾歲大,正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是‘見糠’地生活着,開始是吃米糠,後來是吃高梁糠,咬一口糠菜團子,要再喝一口涼水才能咽到肚子裏去。糠菜團子‘進口’不容易,‘出口’更困難,那時候我經常見到有的小孩子哭着喊着拉不出屎來,要大人用釘子帽從**裏往外掏。我小的時候要是能夠吃飽飯,也不至于後來長得這麽瘦小。老譚你說說,我們國家那個時候也是這麽多土地,人口要比現在少得多,生産的糧食怎麽總是不夠吃呢?”
“這個問題最好由你自己來回答,你的黨史比我學得好,應該辯證地去分析。”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提起來就傷感,我們應該往前看。有時候想想,現在的生活比那時候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還有什麽事情想不開呢!”
譚森看看表,時間尚早,就對汪泉說:“有人覺得現在的生活幸福,有人覺得現在的生活不幸福,這是因爲不同的人對幸福有不同的理解,标準不一樣。”
“你這話說得很對。”汪泉說,“有些人把幸福的标準定爲‘睡覺睡到自然醒,粗茶淡飯胃不空。’有人把幸福的标準訂爲‘喝灑喝到胃痙攣,抽煙抽到嘴巴幹,數錢數到手發酸,懶覺睡到日下山。’”
汪泉的話把譚森逗樂了,笑着問:“你肚子裏哪裏來這麽多俏皮話,你先說說你本人給幸福定出的标準是什麽?”
汪泉想了想,又抽了一口煙說:“夫妻活到九十三,伸手一抓有香煙;夫妻活到九十六,頓頓碗裏都有肉;夫妻活到九十九,一擰水管就淌酒。”
譚森聽了汪泉的話,笑得爬在桌子上說:“你這個家夥總是想着煙、酒、肉,而且還要讓你老婆陪着你一起吃、喝、抽。”
“那當然!有道是患難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什麽時候有好事也不能忘了老婆。”汪泉停了一下,又笑着說,“我們是沒事窮開心,其實,像我們這些小時候苦慣了的人,現在在生活上很容量滿足,隻要吃飽穿暖,不生氣、少得病,就覺得是不錯了。”
“你講的很對,生活上要任其自然,随遇而安,該争的争不到手不氣餒,該丢的丢掉了不可惜。我聽到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個人在馬路上撿到一捆冥币,爲了使這捆冥能夠花出去,他一頭撞死在了馬路牙子上,到陰間花自己撿到的那些錢去了。”
汪泉笑着說:“這個笑話有意思。”
汪泉把手裏的稿紙又翻了翻,爾後遞給譚森,接着說:“我覺得你歸納的這幾個問題比較現實,針對性很強。”
譚森接過草稿紙,揚起來對汪泉說:“實話給你講,這個提綱是樊工我們倆昨天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琢磨出來的。”
“我說你這家夥怎麽無師自通,有些話講得那麽專業呢!”
任複興走進辦公室,對汪泉和譚森說:“我在走廊裏就聽到了你們倆的說話聲,是不是又在打嘴仗。”
“局長又犯官僚主義了,我們倆今天沒有打嘴仗,是在研究有關的工作問題。”汪泉笑嘻嘻地說。
“昨天和老戰友聚了一下?”任複興問汪泉。
“對,這件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給局長彙報,昨天晚上郝金山全家請我們一家三口撮了一頓。不過,我覺得我吃他的飯并不欠他的人情,在工程部隊的時候,我們連隻有我和指導員兩個人是行政二十二級,每個月的工資六十塊錢,屬于‘高收入’,其他幹部都是行政二十三級,每個月的工資隻有五十二塊錢。我有時候會從工資裏均出幾塊錢來請他們喝酒,經常是五六個人圍着一盤子榨菜絲或涼拌白菜心,兩塊錢一斤的老百姓自釀的白酒,我們一次能幹掉三四斤。”
“應該說你們有很好的感情基礎。”
“可以這樣講,但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他是大老闆,我是退休幹部,身份和地位都變了。可以這麽說,他富得順大腿流油,我窮得胳肢窩淌汗。他是好酒天天喝,小姐随便摸,居家有豪宅,出門坐華車;我是小酒省着喝,老婆不想摸,要買經濟房,出門公交車。”
譚森笑着說:“老汪這麽多年的宣傳幹事沒有白當,像是個賣盆的小販,說出話來一套一套的。”
“老汪這叫出口成章,過去寫材料時的練出來的‘武功’現在還沒有廢。”任複興聽了汪泉的話,也禁不住笑了起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