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闆說着,動情地舉起了左胳膊讓汪泉看。
汪泉看到郝金山腕子上自己幾十年前曾經見過的那塊手表,這時對它的主人突然有了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他握住郝金山的右手,誠懇地說:“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請,咱們星期天見!”
汽車開回到機關以後,任複興看了看手表,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就讓大夥到辦公室裏将有些問題再讨論一下。
進了籌建辦的大辦公室,幾個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譚森爲任複興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辦公室中央,又看了一眼坐在一邊悶聲不響的汪泉,問他:“老汪同志在想什麽呢?”
汪泉甕聲甕氣地說:“沒想什麽,我‘欠抽’——”
“來,抽這個。”任複興看到汪泉正要從口袋裏往外掏香煙,連忙遞給他一支“中華”煙,關切地問他,“你和郝老闆原來的關系怎麽樣?”
汪泉燃着煙,深吸了一口說:“我知道您回來以後就會問我這個問題,我和郝金山原來的關系應該說是不錯,那時候人們的思想很單純,都把主要心思放在了工程施工上,不僅是我們倆,其他戰友們在一起相處的也都算是還可以。當時我們在川東一座大山裏打坑道,生活很單調,有的戰士從當兵到退伍就沒有出過那座大山。我們的部隊駐地附近有些零星的住戶,屬于一個叫做雲山壩的生産大隊管轄,雲山壩大隊革命委員會的宣傳委員姓肖,叫肖桐,是一個二十來歲潑辣能幹的女孩子。由于她有時候帶着一些年輕人到部隊駐地慰問、聯歡,郝金山又是我們連隊黨支部的宣傳委員,兩個人一來二去就混熟了,後來,不該發生的事情也就發生了,他們談起了戀愛。”
“兩個年輕人談戀愛有什麽不應該的?”譚森在一旁奇怪地問。
“有些人認爲應該,但是郝金山在老家的對象認爲不應該。”汪泉接着講,“她知道郝金山在外邊又談了一個女朋友之後,接二連三地給部隊的領導寫信,說郝金山是電影《霓紅燈下的哨兵》中的陳喜,是戲曲《秦香蓮》中的陳世美,道德敗壞,見異思遷。這件事在我們部隊搞得滿城風雨,影響很大。最後部隊領導決定讓郝金山轉業,小肖一片癡心,跟着郝金山回到了内地。回到内地以後,小肖和郝金山很快就合葬了——是在愛情的墳墓裏。
郝金山轉業到地方上工作之後,開始混得并不是很好,他和小肖組成家庭以後,兩個人一起吃了不少苦。郝金山離開部隊以後,曾經給我寫過兩次信,我給他還回過一次信,後來部隊變換施工地點,我們就斷了聯系。”
“這麽說他的愛人你也認識?”任複興問。
“當然認識。”汪泉說,“她家距離我們的駐地不遠,有一次我老婆懷孩子到部隊探親沒有地方住,還在她家裏住了幾天。小肖生性活潑,愛說愛笑,嘴皮子利用率特别高,而且是個‘耐磨型’,她與别人說話時喜歡偏着頭注視對方,戰士們都叫她‘歪把子機槍’。她給人的印象是除了夜裏睡覺,嘴巴就不會閑着,噢,不對,她睡着覺了嘴巴有時候也要說夢話。”
“唉,等一等!”譚森攔住汪泉說,“人家夜裏睡覺嘴巴說不說夢話你怎麽知道?”
“你這家夥怎麽------怎麽------”譚森的玩笑話一下子把汪泉給問住了,他紅着臉,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大夥都笑了。
任複興說:“我們說正經事,譚參謀别打岔!”
汪泉接着講:“今天剛開始認出他來的時候我還很高興,覺得這會對我們今後的合作有好處,但聽他後來講的那幾句話,我很生氣。心想你神氣什麽,不就是手裏的錢比我多嗎,要是我還管着你,管你什麽老闆、少闆,我把你鋸成木塊做成拖鞋,劈成木片墊桌子腿。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爲了我們的合作項目今後能夠順利進行,這窩囊氣我忍了。”
譚森開玩笑說:“老汪是個好同志,受窩囊氣的基本功比較紮實,現在是我們有求于開發公司,你對他們要像對待老婆一樣,把苦瓜臉當成電視看,把難聽話當成樂曲聽。”
汪泉笑了,猛抽了一口煙說:“譚高參怕老婆,在别人面前心虛,總是把自己的經曆說成是别人的事情,你老婆收入那麽高,打扮得那麽年輕,你在外面不是個窩囊廢,在家肯定也是個床頭‘跪’,話也不敢說,屁也不敢放。我老婆人老珠黃,一個月還不到三千塊錢的退休費,胸脯好比純平彩電,臉蛋好比牛頭馬面,說話好比母雞下蛋,走路好比台風上岸,她敢給我擺苦瓜臉、敢給我說難聽的話?”
汪泉的話把大夥說得又笑了起來,譚森赤紅着臉說:“剛才你們都聽到了吧,東南亞發生海嘯災難的原因找到了,是老汪的老婆掀起來的。”
任複興等大夥笑夠了,開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一是根據與信實公司達成的意見,要求盡快起草一份《合作意向書》草稿,待信實公司認可以後,再以雙方的名義報市裏有關部門;二是提出與信實公司合作開發土地的具體方式與内容,準備和他們進一步談判;三是進一步算算賬,提出與信實公司進行土地價格談判的底線;四是提出住房建設的規模,主要是住房套數和配套設施項目,估算投資經費。待這些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再建議部首長聽一次籌建辦的彙報,待把有些原則确定下來之後,籌建辦再按計劃分步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