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怅然地走出了金副部長的辦公室。
電話鈴又響了,王長年對着劉一程的耳朵大聲喊:“我下午出去回來晚了,食堂已經關門,你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讓司機再給我送一點過來,你做的飯我吃上瘾了。”
劉一程抱歉地說:“對不起,今天晚上我自己吃什麽飯還沒有想好呢。這樣吧,你現在過來,我随便做點什麽,就咱們倆,一邊吃一邊聊好不好!”
“怎麽就咱們倆一邊吃一邊聊,你們家領導呢?”
“她出差了,今天不回來。”
“好,你等着,我馬上就過去!”
劉一程拌了兩個涼菜,炒了兩個熱菜,開了一瓶白酒,和王長年面對面坐下來,兩個人開懷暢飲,邊喝邊說。
“原則是鹹鹽,感情是白水,白水可以融化鹹鹽。我們現在辦事情就是這樣的一個傳統,就是這樣的一個習慣,你生氣又有什麽辦法?好了,别說那麽多了,來,喝酒!”王長年聽了劉一程給他講的與金副部長談話的内容,一邊安慰他,一邊向他舉起了杯子。
劉一程沒有響應,依然是手裏攥着酒杯子,瞪着血紅的眼睛在發牢騷:“我這個人就是不信邪,這算是什麽傳統,有的人拉拉扯扯,跑關系,找靠山,花樣翻新,爲所欲爲,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難道說這是一種返祖現象?不對,死去的老祖宗也不會同意他們這樣做,這是不屑子孫的發明創造!”
“管他誰的發明創造,你現在也到了關鍵時刻,要多種花,少栽刺,多唱贊歌,少喊反調。剛才的那些話,我說可以,因爲我是‘在野黨’,說錯了沒人過問。你說不行,因爲你是‘執政黨’,說不對有人追究。”
“老王,你不要再給我施加壓力了,向上的梯子太擠,我也不準備再爬了,一個老農民的兒子,能混到今天這一步就算不錯了。”
“老農民的兒子怎麽了,老農民的兒子就不能當高層領導了嗎?毛澤東同志當初要是這麽想,他就出不了湘潭縣。”幾杯酒下肚,王長年的眼球也紅了。
“我那偉大的老婆剛才還打電話教導我說,‘以後少管那麽多閑事’,有些事是閑事嗎?我有一個早就轉業到地方的戰友,前幾天到部隊來看望他剛當兵不久的兒子,他回家以後打電話給我講,自己本來想把孩子送到部隊好好鍛煉兩年,沒想到有些部隊的不良風氣也那麽厲害,學開車要送禮,轉士官要花錢,連入黨都要請客。聽了他的話,我的心像刀剜的一樣疼痛,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劉一程說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
“我們都在大機關待久了,下邊的事情有好多不清楚,你那個戰友講的不是個别現象,好在最高層已經了解這些情況,正準備采取措施,行了,别的話别說了,吃菜!”
“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了也沒有用,全當是放屁了。”
“你以後放屁也要放順風屁。”
“你這小子,自己過去像鋼筋棍那麽硬,現在怎麽總是勸我當軟面條。”劉一程好像是喝醉了,指着王長年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滿臉都是嘴,滿嘴都是牙。
王長年好像還比較清醒,勸劉一程說:“我這樣做是想把自己的教訓變成你的經驗。”
王長年騎着自行車行走在喧嚣的西長安街上,信馬由缰,随心所欲,不是卡着點赴會場,也不是催司機趕飛機,和煦的微風梳理着他花白的頭發,溫暖的陽光撫摸着他多皺的臉頰,他心裏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愉快。
他存好自行車,在王府井步行街走了一趟,看到大街兩邊漂亮的建築,心裏在想,外地人到北京來玩,一天能轉好幾個景點,自己在北京長住,已經有好幾來年沒有專門出來玩過了。平時坐在汽車裏,兩邊的街景都是一晃而過,隻知道經常路過的幾條主幹道的樓房在不斷地增高,沒有想到現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都是這樣的整潔、美觀。
王長年在一家商場裏轉了幾圈,又在樓上餐飲部要了一份家鄉的特色小吃,脹了肚子,飽了眼睛,從存車處取了自行車,慢悠悠地往家裏騎。
一個小夥子心不在焉地騎着自行車在王長年的前邊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一亮,小夥子猛一捏閘,走在他後邊的另外一個小夥子沒有防備,他的自行車前輪和前邊小夥子的自行車後輪就接了一個吻。
前邊的小夥子不幹了,一條腿搭在大梁上,回頭說了一句:“沒長眼睛怎麽着!”
後邊的小夥子也不示弱,下了車頂一句:“是沒長眼睛,長眼睛了就不會看不到後邊有車,突然刹車。”
“想找茬是吧?”
“找茬又怎麽樣?”
綠燈亮了,其他人照常往前趕路,兩個小夥子還在理論,王長年在一旁停好自行車,勸解兩個年輕人說:“一點小事,算了,算了。”
“不行,今天這個賬要算清楚。”前邊的小夥子說。
“算賬就算賬,誰怕誰!”後邊的小夥子較起了真。
兩個小夥子都把自行車在路邊停好,身體開始往一起湊。
“今天的賬就算到這裏,你們兩個是雙赢,你是冠軍。”王長年連忙擋在他們兩個中間,對前邊的小夥子說。又指了指後邊的小夥子說,“你是亞軍。”
後邊的小夥子不幹了,不服氣地說:“憑什麽他是冠軍,我是亞軍?”
王長年連忙又說:“那好,你們兩個人是并列第一名。”
王長年說着,把前邊的小夥子推到他的自行車跟前,催促他先走。
前邊的小夥子走後,後邊的那個小夥子嘴裏還在嘟嘟囔囔地說着什麽。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