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裏任副部長的秘書準備請幾天假,回老家看望病危的母親,任副部長把齊主任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裏,對他說:“我看你們辦公室那個肖秘書現在沒有多少事情,讓他到我這裏頂幾天班吧!”
齊主任連忙說:“首長,他,他不行。”
“怎麽不行,舍不得放?”
“不,不,”齊主任不好說肖永福沒有跟過首長出差,隻是講:“我們已經安排他去參加高科技知識培訓班學習了。”
“高科技知識培訓班不是要辦好幾期嗎,讓他下一期再參加嘛!”
齊主任還能說什麽呢,隻有點頭的份了。
“肖秘書,你不想去學習就算了,任副部長的秘書最近有事,你去頂幾天班。任副部長過兩天要到外地參加一個活動,你注意搞好生活保障就行了,發什麽資料了,注意收好,不是急辦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回來再說。”齊主任對肖永福說。然後又千叮咛萬囑咐:“你在外邊經點心,千萬不能出什麽漏子。”
肖永福又喜又怕,喜的是不用去學習了,怕的是當不好首長的替班秘書。
肖永福雖然當了大半輩子行政秘書,确實是沒有跟過首長外出,不過,長期在機關工作,耳濡目染,秘書的工作程序他還是知道一點,也算是沒吃過豬肉見到過豬走吧。
肖永福和任副部長互相都不生疏,原來物資緊缺分東西的時候,肖永福經常帶着戰士們給當時在機關二級部任職的任副部長家裏送米送菜,任副部長和老伴每一次見到肖永福去家裏也非常熱情。
任副部長帶着機關的有關同志,到外地是參加一個紀念館的落成典禮,用齊主任的話說,這是一趟閑差,也是一趟美差。
上了火車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鍾了,任副部長、肖永福和公務員三個人在一個軟卧包廂裏,其他的随從員在另一個包廂裏。火車開動不大一會,女服務員就走過來客氣地問任副部長:“首長,晚餐想用點什麽?”
肖永福在一旁回答:“不麻煩你們了,我們自己帶有吃的,把開水保證好就行了。”
肖永福上車時帶上來兩個小紙箱子,他讓公務員把其中的一個給另一個包廂同行的人送去,打開了剩的這一個。就像變戲法一樣,肖永福一會兒就在小桌闆上堆滿了蔥油餅、小花卷和鹵牛肉、醬肘棒,以及啤酒飲料等吃喝的東西。
長時間在機關裏搞行政管理和生活保障工作,肖永福對首長們都是什麽地方的人、在飲食上喜愛什麽口味,心裏都一清二楚。任副部長是北方人,喜歡面食愛吃肉,他昨天就通知了機關食堂做準備。
肖永福泡好茶水,打開酒瓶,遞給任副部長一雙筷子說:“首長湊合着吃點吧!”
任副部長直吃得滿嘴流油,齒頰留香。
待任副部長吃完了爽口的小黃瓜和櫻桃西紅柿,肖永福把用開水燙過的小毛巾遞給他問:“首長吃好了嗎?”
任副部長打了個飽嗝,高興地說:“吃好了,吃好了,這頓飯比星級賓館裏的山珍海味都可口。”
吃過晚飯以後,肖永福從另一個包廂裏叫過來一同出來的兩個機關幹部,陪着任副部長打撲克,任副部長業餘時間沒有多少愛好,就是喜歡甩兩把。
肖永福當生産助理員時,是農場的“拱豬”冠軍,調到機關以後,又多次在撲克比賽中拿過名次,他和任副部長對門打“雙摳”,配合默契,得心應手。任副部長坐莊,眼看着手裏的分将要被對方吃掉的時候,肖永福出了幾張大牌,把他手裏的分全部給跑掉了。任副部長正擔心被對方摳底的時候,肖永福又一下子甩了6張牌,保住了他手中的大王。任副部長和肖永福打一盤赢一盤,興奮得臉上都泛起了紅光。
第二天上午到達目的地,看完了現場,聽過了情況彙報以後,任副部長對肖永福說:“明天的慶典儀式之後,有個座談會,最後是接見活動,你先給我準備個簡要的發言提綱,我在座談會上講話時參考,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的活動你就不要參加了。”
肖永福嘴裏答應着,心裏暗暗叫苦。這個氣死人的齊主任,出發之前對我說,這次公差不搞文字材料,現在要給首長寫發言稿,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
肖永福坐在招待所的房間裏,黑頭發白頭發揪掉了多少根,面前的白紙上也沒有出現一個字。
“早知道受這種罪,打死我也不來呀!”肖永福心裏在想,“不過,在首長面前答應的事情也不能不辦,寫好寫壞是水平問題,千萬不能交白卷,交白卷不就成了文化大革命時候的張鐵生了嗎!”
任副部長回來的時候,肖永福忐忑不安地交給他一頁紙,上邊稀稀拉拉的幾百個字,寫的都是自己看完現場的感想。
任副部長知道肖永福在機關裏是搞行政管理工作的,不擅長搞文字材料,在明天的座談會上,他準備即興發言,并且已經打好了腹稿。讓肖永福寫個發言提綱,是因爲接見活動不需要去那麽多人,給他找點事幹。
首長秘書寫出來的文字材料,語句一般都經過反複推敲,像自行車鏈條一樣,一環扣一環,讓人看了,挑不出多少毛病,也提不起多少興趣。肖永福寫的那份材料,違背了文字材料起草的通常配方,沒有穿靴戴帽,也沒有虛假客套,隻有實實在在的幾段話,讓無意中看了一下的任副部長眼前一亮。
任副部長在座談會發言時,對組織部門和施工單位都大加贊揚,他還引用了肖永福寫的幾句話:“這個工程很堅固,因爲裏邊滲和了你們的血和汗;這個工程很美觀,那是你們用自己曬黑變醜的臉換來的;這個工程是個裏程碑(肖永福在材料上誤寫爲‘裏程牌’),你們就是注明裏程的那塊石頭。”
任副部長在台上剛講完,台下有人就說:“講得好,終究是首長,說話有水平。”
開完座談會從會議室出來,任副部長突然想起了什麽,對跟在後邊的肖永福說:“噢,我的帽子忘在會議室的衣帽鈎上了。”
肖永福一聽完任副部長這句話,扭頭就往後跑,心想“壞了,我的帽子也在衣帽鈎上忘了拿。”
過了沒有兩分鍾時間,肖永福頭上戴一頂帽子,手裏拿一頂帽子,氣喘籲籲地又跑了回來。他追上任副部長,掂了掂手中的帽子說:“首長,我的帽子還在,你的黃帽帶帽子不知道被誰拿走了,隻剩下一頂灰帽帶的帽子。”
任副部長看看肖永福一眼,“卟哧”一聲笑了,問他:“你頭上戴的是誰的帽子?”
“我戴的那當然是------”肖永福說着,取下頭上的帽子一看,大吃一驚,任副部長的黃帽帶帽子原來在自己頭上戴着,手裏掂着的,才是自己的帽子。
出差回到機關以後,任副部長對齊主任說:“肖永福這個老秘書不錯,很會辦事,文字工夫也不錯。”
他沒有給齊主任講肖永福拿錯帽子的事情。
齊主任聽了任副部長的話,楞了神,半天沒有緩過勁來,肖永福“會辦事”他相信,“文字工夫不錯”不知從何說起。
肖永福在任副部長那裏頂了幾天班,又回到辦公室幹起了這轉轉、那看看的行政管理工作。機關裏調來不久的年輕幹部和戰士們,多數都搞不清楚,這個肩膀上扛着兩道扛四個星的人是哪一級首長,整天四處轉悠,好像無所事事。
更讓有些年輕的幹部戰士弄不明白的是,肖永福退休以後,他進出辦公區的證件沒有收回,有時候還被齊主任請回來給新任秘書們講老傳統、介紹經驗。
隻有在機關裏時間比較久的老一些的工作人員,才知道肖永福以前所做的工作,才了解他昔日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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