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堰知道外邊經常有人找劉長洪辦事,就說:“沒問題,你放心去吧。”
過了一會,門衛打來電話:“有一位地方的同志找劉長洪參謀,說是提前有預約。”
“你讓他辦完登記手續直接到辦公室來,一号樓306房間。”石堰對門衛說。
石堰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剛剛站起身來,一個身材不高、略顯駝背的人就走了進來,他灰黃色的臉上高低不平,坑坑窪窪裏都填滿了笑意。來人看到石堰,急步上前,用雙手緊緊握住石堰的右手,使勁地搖晃着說:“劉參謀您好,您好啊!”
石堰愕然地說:“我是劉參謀------”
來人說:“我一看就知道您是劉參謀,福人福相,大名遠揚,我們在電話裏------”
石堰知道他認錯了人,笑着說:“我是劉參謀的同事。”
“啊,啊!”來人似乎沒有怎麽難爲情,用手拍拍腦門笑着說:“我說這聲音聽着怎麽覺得有點不對頭,您貴姓?”
“免貴姓石。”
“噢,是石參謀,我姓李。”來人說着,彎彎腰——對于一個駝背的人來說,這一點很容易做到,他用雙手遞給石堰一張名片,也給了剛進屋門的李峽一張名片。
石堰看了看名片說:“李經理先坐一會,劉參謀去了局長辦公室,可能很快就會回來。”
劉長洪急匆匆地從楊局長那裏回來,他一進屋,石堰就對李經理說:“這才是你要見的劉參謀。”
李經理見了劉長洪,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客氣,一顆腦袋點得像是餓了三天的老母雞看見了滿地的大米。
劉長洪把李經理帶到局裏的會客室去了。
石堰對李峽說:“劉參謀的這個朋友我覺得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世上長得差不多的人有的是。”李峽漫不經心地說,“最近幾天他幾次往辦公室給劉參謀打電話,好像是要求和劉參謀見個面,劉參謀給我說他是個“企業家”,我卻看他賊眉鼠眼的不像是個好人。現在的怪事特别多,在我們部隊,南征北戰統領千軍萬馬的将軍也不敢說是軍事家,可是你看看地方上,能夠租個比棺材的空間大不了多少的房子,雇上一兩個人,用手工作業工具敲打出來幾樣東西的小業主,就敢大言不慚地稱自己是企業家。”
李峽拟制的業務經費分配計劃草稿已經出來了,他讓石堰先幫助校一校,看看文字上有沒有什麽差錯。石堰看完以後,悄悄地問李峽:“每年的業務經費都要預留很大一塊的機動嗎?”
李峽覺得石堰少見多怪,很自然地說:“每年的經費如果一次性分完,機關裏就不需要這麽多人了。留有一定數量的機動經費,主要用于有些物資的統籌統供,也要用于一些特殊情況的處理。”
物資的統籌統供石堰很清楚,機關每年除了給基層分配經費,也供應部分集中購買的實物。這“特殊情況的處理”,可是個誰也算不清楚的未知數。他問李峽:“這一類的事情機關是怎麽把握的?”
“有原則按原則,沒原則憑關系,沒關系靠感情。”李峽用老參謀教導新參謀的口吻說。看到石堰迷惑不解的樣子,李峽又笑着說:“形象一點講,機動費是平衡部隊不同需要的法碼,也是供應首長施舍的粥,留給愛哭孩子的奶。至于這類事情怎麽把握,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講,有一定的遊戲規則,但規則都是人制訂的,所以人也能夠很好地把握它,這裏邊的奧秘隻可意會,不能言傳。”
石堰也笑了:“瞧你平時粗粗拉拉的樣子,有時候對有些事情看的還挺透。不過,你并沒有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我能回答你的隻能這麽多。”
石堰知道自己和李峽相處的時間較短,還沒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不好意思再向他問其他的話,就換了個話題說:“咱們組長好像很有人緣,朋友也多,我看他經常出去聚會。”
“是呀,他經常爲這種事情苦惱。”
“苦惱?”
“對,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爲名高名傷人,因爲在機關裏管錢管物,基層部隊的人找他反映問題,地方上的人找他攬包項目,再加上首長交待的一些事情,讓他應接不暇。他雖然也是個參謀,隻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但是基礎工作總是從參謀這裏開始的,有些事情領導管下了那麽細,他的建議很關鍵,所以很多人有求于他。出去吃喝一次兩次是享受,多了就是負擔,他現在患有高血壓、脂肪肝等多種疾病,但有些應酬還不得不參加。”
石堰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又問李峽:“你在機關的時間也不短了,應該說也有不少朋友,我怎麽沒有見你參加過這方面的應酬?”
“參加過。”李峽說,“兩年前,地方一個公司承擔了我們部隊部分工程安全設施的改造項目,當然,把項目承包給這個公司也是上邊講了話的。有一天晚上,這個公司的老闆請我和劉參謀以及其他幾個人出去吃飯,結果飯還沒有吃完就開始了‘文藝演出’,演出的具體内容我就不細說了,如果把眼睛裏看到的東西投放到屏幕上,可能就會被認定爲‘把耳朵裏聽到的東西記下來,大概就是一部禁書,我和劉參謀沒有看完就退場了。回到機關以後,我吓得一夜沒有睡好覺。劉參謀第二天對我講,你不要怕成那個樣子,我們開始并不知情,這事與你沒關系,我去找楊局長把情況說清楚。在此之後,他根據我的要求,一般的應酬不再叫我參加。”
石堰不解地笑了笑說:“照你這麽說,劉參謀出去吃喝簡直可以和戰場上堵槍眼、炸碉堡相提并論了。”
李峽笑着肯定地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