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個雨傘下,兩個年輕人的身體貼近了,心也貼得更近了。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
曾辛欣在門診部内科診室剛給一個患者看完了病,聽見門口外邊又有腳步聲響,她一擡頭,剛好和正要推門進來的楊峻山打了個照面。楊峻山在門口躊躇了一下,似乎是想把雙腳再退回去,可能是又覺得不妥,硬着頭皮走了進來,原本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層绯紅色。
診室裏另外一男一女兩個醫生都在忙着接待患者,楊峻山隻好在曾辛欣面前的空位置上滿臉不自然地坐了下來。
“又是哪裏不好?”
曾辛欣的聲調好像很平靜,坐得離她很近的楊峻山發現,她似乎是在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嘴角的肌肉在輕微地抽動。
“我最近休息不好,總是感到頭暈。”楊峻山有氣無力地低聲說。
曾辛欣爲楊峻山量了量血壓,測了測體溫,又用聽診器在他的胸前背後認真地聽了一遍。
“參謀同志,對于你的身體狀況,除了規律生活、加強鍛煉的忠告以外,我沒有别的辦法。”曾辛欣的态度依然是不卑不亢。
“我記得你勸過我的話”,楊峻山聽了曾辛欣的話,臉上剛退去的顔色又泛了上來,“多運動,少零食,勤活動,不過------”
“不過什麽?”
楊峻山看見旁邊的人都在各忙各的事,聲音低沉地說:“我在工作中出了點小事故,已經被組織确定調走,要去的那個地方生活條件比較差,我最近總是覺得身上不太舒服,想利用去報到前的幾天時間裏做做透視,查查肝功,請您給我開幾張單子吧!”
“前幾天有位首長在機關幹部大會上說,一個參謀在值班時誤了大事,那個參謀就是你?”曾辛欣吃驚地問楊峻山。
楊峻山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說:“對,是我,崔參謀可能還沒有來得及對你講。”
恻隐之心一下子消除了曾辛欣對楊峻山的所有成見,她很快開了幾張單子遞給他,吩咐說:“你分别把這幾個項目查一查,結果出來了以後再拿給我看。”
楊峻山接過單子,紅着臉,看到旁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和曾辛欣,才壓低了聲調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和崔參謀在談朋友的事,崔參謀是一個很好的同志,我希望你們成功,也祝願你們幸福。”
曾辛欣感激地朝楊峻山點點頭,動情地說:“謝謝楊參謀,你走了,我們會想念你的。”
楊峻山的檢查都做完了,并沒有什麽大毛病。
曾辛欣把楊峻山送出内科診室門外,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崔玉棟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幫助楊峻山收拾東西,累得滿頭大汗,蕩了一身灰塵。
幾個紙箱子裏,是楊峻山晚上要送到家裏去的東西。兩個皮箱裏裝着的物品,是他準備帶到新單位去的。
楊峻山要把剩下的一些日常用的東西留給崔玉棟,崔玉棟把它們歸攏在一個編織袋裏,堅持讓楊峻山帶走,說是免得他到了新的地方再四處去買。
環視空蕩蕩的宿舍,楊峻山有些傷感,他讓崔玉棟在椅子上坐下來,自己坐在光床扳上,用悲戚的聲調說:“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剛到機關時也想幹出個人樣來,現在才知道自己基礎太差,工作沒有做多少,亂子添了很多。這次值班的時候誤事,連累得部長和局長都受了批評,真是不應該。”
崔玉棟安慰他說:“你不要再自責了,到機關一年多來,你還是有進步的,接受教訓,總結經驗,争取在新單位把以後的工作做好。”
“不管到了哪裏也就這樣了,”楊峻山歎了一口氣說,“我這個包裏能擠出來多少膿水你還不清楚嗎,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家庭溺愛和自己放縱的結果,我爸爸不該找關系把我調到機關來,長了一副驢臉還想混吃馬料?如果是在基層,平平淡淡,馬馬虎虎,也不會出這麽大的事故。”
“與其後悔過去,不如奮鬥将來,吃一塹長一智,對一個人來講,教訓和經驗同樣都是财富,相信你在新的單位會有更大的長進。”崔玉棟還在耐心地開導他。
看到崔玉棟誠懇的态度,楊峻山心裏有幾分感激,也有幾分愧疚。崔玉棟曾經婉轉的勸說過他,靠自己的腦袋想事,用自己的雙腿走路。他當時還以爲是崔玉棟在嫉妒他,吃不到葡萄說酸牙。
楊峻山從提包裏拿出一封信,對崔玉棟說:“趙局長上午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給了我這封信,說是他和我要去的那個部隊的政委很熟悉,讓那個政委以後适當地關照我一下,我不想用這根拐棍了。”
當着崔玉棟的面,楊峻山把局長給他寫的那封信撕成了條條,扔進廢紙簍裏。
聽見外邊的敲門聲,崔玉棟知道是曾辛欣來了,連忙起身開門。
同時面對崔玉棟和曾辛欣,楊峻山有點難爲情,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曾辛欣沒有理會崔玉棟,直接遞給楊峻山一包東西,關切地對他說:“我知道你身體一向不是太好,不過沒有什麽大的毛病,你不用過多擔心,我給你準備了一些常用的藥品,基層的生活條件可能會比機關差一些,你以後還需要什麽東西,打個電話來,我讓别人給你捎去。”
楊峻山接過東西,眼圈一紅,竟掉下兩滴淚水來。
如果有一種儀器能進行特殊化驗,那淚水裏一定有很複雜的感情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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