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楊長林和同屋的幾個司機都沒有出車任務,就又在宿舍裏打起了“雙摳”。林風和朱啓根照例是對門,楊長林和夏陽對門。朱啓根這兩天情緒非常好,看見楊長林嘴裏噴着煙霧就說:“班長怎麽剛開始打牌就靈魂出竅了”,看見小夏出去解手,又說:“這牌剛打了一會就有人屁滾尿流了。”
林風和朱啓根連着赢了三盤,林風知道朱啓根昨天跟機關裏的一個參謀出去開會帶回來兩盒“中華”煙,就笑着對他講:“我今天給你配合得這麽默契,你得慰勞慰勞我。”
朱啓根高興地說:“沒問題,等我結婚那一天請你喝喜酒。”
林風譏笑他說:“先找好對象再許願吧,這麽早就承諾讓我喝喜酒,你可是真夠大方的!”
“那還用說,咱們倆誰和誰呀!我有兩棟别墅給你一棟,我有兩台汽車給你一台,我有兩個老婆給你一個,我有兩個------”
“别扯那麽遠了,你如果有兩盒好煙------”
朱啓根連忙用手捂住口袋說:“那可不行,我這幾個月都是抽兩毛多錢一盒的‘粗糧’,好不容易才------”
楊長林聽說朱啓根有好煙,把牌扣在一邊,猛的一下抱住他的胳膊,朝着夏陽喊:“快,把他口袋裏的好煙掏出來,這小子就喜歡吃獨食。”
“嗬,還是軟包裝呢!”楊長林說着,把從朱啓根口袋裏掏出來的兩個香煙盒撕開,給每個人分了幾支。
朱啓根臉上帶着笑,心裏可是老大的不高興,這兩盒“中華”煙本來要送給分隊長一盒的,結果全給班長充公了。
暮春季節,夜短晝長,楊長林和林風吃過晚飯,從食堂裏走出來,來到大操場上,雖然是傍晚六點半鍾了,太陽還懸浮在西邊的樓頂上邊,遲遲不願意沉下去。
“你找過隊長和分隊長了嗎?”楊長林問林風。
林風心裏清楚班長問的是到一分隊開專車的事,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爲這事去找領導,說實話,我也不想讓你離開班裏,但是咱們班現在有四個當了五年兵的一級士官,由于指标有限,年底不可能都轉二級,轉不了二級就要複員。你在這些問題上又不喜歡與别人競争,很難保證留下來。”楊長林看了看林風,意味深長地說,“當了專車司機以後,會有人主動爲你操心說話,有句古話叫做“宰相家人七品官,粘點神氣就是仙”,在我們車隊裏邊,司機的地位不同,主要是由于服務對象的不同造成的,如果能到一分隊,到時候,即使首長那裏不講話,隊裏也不敢輕易讓你走。”
林風爲難地說:“這種事情讓我主動找領導去說,我實在是張不開口。我也想好了,今年轉不了二級,複員回老家幫助女朋友經營裁縫店就是了,天大的房子地大的床,那裏容不下一個人,不一定非要留在北京。”
楊長林歎了一口氣說:“過去曾經有人說過的一句話叫做‘有些人吃虧在于不老實’,這句話有時候還要倒過來講,叫做‘有些人吃虧在于太老實’。”
林風笑了笑說:“班長,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常言說江山易改,禀性難移,我的知迷不悟看來要辜負你的一片好心了。”
“那好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到時候我找分隊長去說。”
林風感激地看了看楊長林說:“謝謝班長的一片好心,我看找分隊長就不必了。聽說朱啓根也是人選之一,他給我說,他最近剛談了一個女朋友,是在這裏打工的家鄉姑娘,他很想在北京多留幾年,發展和她的關系。”
楊長林警惕地問林風:“他是什麽時候給你講的?”
“前天。”
“他認識一個同鄉女孩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昨天我還問了他有關的情況,他好像并沒有和那個女孩子确定朋友關系,隻是在害單相思。他這個時候在你面前誇大與這個女孩子的這種關系,是在爲自己找借口,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屬于别有用心。”楊長林生氣地說。
兩個人緩步走着,都沒有再說什麽,隻有楊樹上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歌頌什麽,也像是在嘲笑什麽。
社會就像是一個大舞台,表演了一天的人們都疲倦了,老天垂下黑色的幕布,以便讓他們稍事休息和進行明天演出的彩排。
朱啓根整個晚上都在折磨床闆。
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遠。
每當想到大山深處的童年歲月,他心中都有一種苦澀的感覺,往事不堪回首啊!一個人在社會地位上,從高處下來以後,總想再上去,高處能夠高瞻遠矚,也可以領略無限風光;人從低處上來以後,都不想再下去,因爲低處孤陋寡聞,隻能坐井觀天。
由義務兵轉成一級士官,隻是踏上了由低處向高處攀援雲梯上的第一個橫杆。決心向上的人,靠自己的努力,也要靠别人、特别是領導的支持,領導重用你,你是一塊金,可以在顯眼的地方閃閃發光;領導輕看你,你是一根針,隻配做一些縫縫補補的小事。因此,如何搞好與領導的關系,是人們終生的必修課,而且不管什麽人、在什麽時候,都難言及格。
朱啓根現在對自己這方面的能力比較自信,與隊裏幾個幹部的關系相處得都不錯,如果能從三分隊調到一分隊,就等于爬上了梯子的又一個橫杆。他在學校學習的時候,數理化都不是太好,但地理課總是考高分,他清楚地知道,辦成了這件事情,就好比一條船由地中海去印度洋,自己瞎使勁,隻能是繞道好望角,而隊裏幹部幫忙說話,就等于走蘇伊士運河。(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