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領導機關對司機要求都比較嚴格,不準公車私用,不準不假外出,不準違反交通規則,不準------除了出車,朱啓根很少有機會上街。今天是雙休日,又不值班,他就向班長請假出來,說是買東西,實際上是想上街散散心。走出地鐵口,他舒了一口氣,覺得天高地闊,心曠神怡。四月的北京城,春風和煦,天高日朗,聳立的高樓大廈像是不同裝束的少女,倩影亭立,風姿綽約,連奔跑在馬路上的汽車都撒着歡,似乎比以往快了許多。
“小姐,把那盒磁帶拿給我看一看。”
這個音像制品商店裏的高個子售貨員姓陳,朱啓根第一次來買磁帶時,就記住了她胸牌上的名字,并且從她不太标準的普通話中知道了她和自己是從同一個地方走出來的打工妹。陳小姐也記住了這個曾經和自己認過老鄉的回頭客,她聽到了朱啓根的招呼,連忙微笑着走了過來。
“不是這一盒,上邊,再上邊那一盒。”朱啓根指示着陳小姐。
陳小姐算不上漂亮,但是身材苗條,步态輕盈,沒有一些進城女孩子的笨拙和粗俗。她面帶笑容,在櫃台裏走來走去的樣子極具觀賞性,讓人看了舒心悅目。陳小姐舉手去取上邊的磁帶,胳膊從質地柔軟的襯衣袖子裏伸出來,像一把出鞘的寶劍,在朱啓根眼前一亮。
朱啓根回到車隊以後,陳小姐的影像才逐漸地從他的視網膜上消失。
林風比朱啓根幸運一些,四年前,他在縣城穿上軍裝,被火車一口氣拉到北京,先是在郊區的教導大隊學習駕駛,後來在基層的運輸連開了一年大卡車,再後來就被調到了機關小車隊。
在最近幾年的複轉工作中,車隊離開營區的戰士有一部分并沒有托運行李回原籍,他們隻是回家辦理了有關的複員、轉業手續,爾後很快又返北京,把鋪蓋卷搬到早已聯系好的工作單位,就成了事業單位或私企老闆招聘的雇用人員。
北京雖然不是一個遍地是鈔票、彎腰就撿錢的地方,但是,是一個确實爲很多外地人提供了靠才能發展和用力氣嫌錢的機會。服役的老兵們談論起将來如何如何的話題時,有一些人有回老家謀生活的打算,也有一些人有留在北京求發展的計劃。
林風從未有過退役以後留在北京生存和發展的念頭,“東西南北中,死不離北京”,這句話隻是反映有些部隊幹部在北京安家以後,人走家不搬的現象。複轉戰士别說在北京安家,就是幹個一般的差事,也要四處打聽,八方聯絡,找戰友,托老鄉,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請客送禮更是免不了的事情。當然,有的人不用怎麽費勁也能留下來,比如機關汽車隊一分隊的司機們。
機關汽車隊共有三個分隊,三分隊是公用車司機,人員車輛都由車隊管理,機關一般幹部誰用車給誰派;二分隊是機關各部門的專車司機,機關的部門隻用車不管人,但是司機們有些問題可以向部門反映,有的部門也會酌情幫助他們解決,但主要還是靠車隊解決司機們的問題;一分隊都是首長的專車司機,隻保障首長一人用車,首長,包括首長家裏人,對挑選司機、公務員這些事情都非常重視,因爲首長家裏的許多事情瞞不住這些人,他們評論起首長家的是非曲直來,比法官還嚴正,比紀委還公正。他們也往往會把自己的命運與首長的命運聯系在一起,首長也不會把他們當作外人。所以,專車司機們的考學、調級和工作安排這些事情,一般都會有人事先主動考慮。機關的司機如果能調到一分隊,差不多就等于拿到了長留北京的居住證。
太陽從城市上空收走它的最後一束光芒,陸續點亮的燈火把夜空映成了一片橙色。大操場四周的白楊樹剛剛吐出的嫩黃葉片,在微風中互相撞擊着,鳴奏出讓人心醉的小夜曲。楊長林和林風肩并肩漫步在跑道上,感受着春天的溫暖氣息。
“機關裏最近剛剛新調來一個二級部部長,聽分隊長講,這位部長準備讓咱們車隊挑選一個司機給他開專車,我想推薦你去,不知道你有什麽意見?”楊長林用試探的口氣問林風。
林風說:“我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據說好幾個司機都想去,先聽隊裏安排吧。即使隊裏想安排誰去,最後也要看首長同意不同意要。”
“你基礎條件好,隻要本人再主動争取,應該是很有可能的,你找個機會也給隊長或者教導員要求一下,在他們那裏先挂個号。還有一個對你有利的因素,聽說這個新來的部長和你是一個縣的同鄉,有些首長挑選身邊的工作人員喜歡找老鄉,起碼是生活習慣相同。”
“你說的首長是姓符嗎?”
“好像是。怎麽,你認識他?”
“不認識,我們家鄉在外地工作的高級幹部很少,他在我們那裏有些名氣,我隻是聽别人提到過他。”
朱啓根的駕駛技術在車隊的司機中是比較好的,不然他也不會被機關從大西南調過來。調到北京後的第一年,他就改爲士官,并被評爲優秀士兵。每年年底老兵複轉之後,車隊都會進行一次人員集中調整。去年年底,朱啓根估計自己會被調到一分隊,起碼應該調到二分隊。但是,他在三分隊沒有動,調到一分隊和二分隊的幾個人,在車隊并不是表現最好的,但是他們有的有些“背景”,有的有所“行動”。在各種關系錯綜複雜的機關車隊,朱啓根懂得了在高原運輸部隊體會不到的一些道理,有些道理隻可意會,不能言傳。
他最近也聽到了車隊要從三分隊往一分隊調一個專車司機的消息。(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