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婚宴,飯菜好差沒有太多的人計較,主要是要喝好酒,酒喝好。一般情況下,新娘家到新郎家裏來的客人,除了直系親屬以外,其他的都是與新娘家裏關系比較好、而且是在酒攤上百煉成“缸”的高手。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在酒桌上與新郎家的高手分兵對壘、一決高低,而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皆大歡喜,輕者走路打彎、撒尿畫圈,重者腿軟鑽桌、滿嘴胡說,每一次也總會出現幾個走着進來、架着出去的人。
柱子今天讓大林把握的原則是:有禮有節,适可而止;有酒别喝多,有話别瞎說。
婚禮開始,沿河村黨支部書記崔茂林作爲證婚人講了幾句話,接着是新郎新娘介紹戀愛經過、表決心,最後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重頭戲是婚宴。
柱子的婚宴隻安排了六桌,地點就在柱子自己的家裏,屋子裏三桌,主要是男女新人雙方的老人、女賓和孩子,院子裏三桌,那是男人們的天地。屋子裏暖暖和和,院子裏冷冷呵呵,屋子裏笑語歡聲,院子裏猜拳行令,都顯得非常熱鬧。
柱子的新婚妻子叫娟子,是大林讀高中時低他兩屆的同學,她和大林原來并不熟悉,隻能說是一般認識,七八年時間未見面,她看到大林吃了一驚,以前瘦弱的小夥子如今成了健壯帥氣的大男人,大林看見她也吃了一驚,當年腼腆羞澀的小丫頭現在成了端莊成熟的大姑娘。
婚禮上最高興的人算是柱子的奶奶了,丈夫去世以後的這些年來,兒女孝,孫子乖,自己吃苦受累都值得,現在孫子又結婚成家了,她樂得合不攏嘴,口腔裏光秃秃的牙床啃不動排骨嚼不動肉,但是品嘗到了好日子的香甜。
鐵蛋給柱子的奶奶敬酒時對她說:“老奶奶您真有福氣,今年娶孫子媳婦,明年就可以抱重孫子了,你想要男孩還是要女孩?”
老太太高興得臉上隻看見嘴巴,看不見眼睛,爽聲笑着說:“男女都中,生個女孩穿針引線,生個男孩騎馬射箭。”
鐵蛋說:“您要求的标準高一些,生個女孩讓她讀博士,生個男孩叫他當軍官。”
院子裏兩箱本地名酒還沒有喝完,有的人已經開始在地上學習爬行動物走路了。
婚宴進行了大約兩個小時,大林看到院子裏的人酒足,屋子裏的人飯飽,就安排送客人回家。
趙連明今天本來也是準備來參加柱子的婚禮的,早上他又給大林打電話說,縣裏有些不同部門的領導要分别到敬老院走訪慰問和安全檢查,自己實在是脫不開身,讓他給柱子說一下,表示歉意。柱子對大林說,他晚上還要再安排兩桌飯菜,主要是自己和家人感謝在婚禮上幫忙的人,如果趙連明能來,請他也參加。
柱子家晚上這頓飯是在輕松愉快中的氣氛中進行的。
方元和鐵蛋因爲要開車送新娘家來的客人,中午的飯沒有吃好,酒也沒敢多喝,晚飯是徹底放開,兩個人剛開始時是黃臉,一會就成了紅臉,飯桌上就顯得他們倆的話多。
方元手裏端着酒杯對鐵蛋說:“鐵蛋兄弟你很講義氣,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時候,要是有你在場,那就是哥們四個,我最佩服的是你對老年人特别舍得。”
鐵蛋的眼球裏充滿了血絲,漲紅着臉對方元說:“方大哥這樣講,我又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對所有的老人都舍得,像我舅媽那樣的狠毒女人我就不舍得,現在她死了,我連紙錢都不給她燒。”
“你舅媽我也認識,她真不是個東西,長了一副大便臉,讓人見了都想吐,說話難聽,處事刁滑,她的遠近親戚和周圍的鄰居沒有一個人說她好的。”
“我在她家也沒有白吃飯,還不到十歲就開始下地幹活,她說‘外甥是舅舅家裏的狗,吃飽了搖搖尾巴就走’,認爲我長大了也不會跟她親,所以對我特别兇狠,隻想讓我幹活,不想讓我吃飯。有一次,我餓得受不了,把她剛買的豆腐用菜刀切一片偷着吃了,爲了這點小事,她踢了我六腳,打了我八拳——多麽吉祥的數字啊,可是不偷着吃,我肚子餓得難受啊!還有一次,我從地裏幹活回家晚了,一天沒有吃飯,她隻給我留了一個涼馍,還把涮鍋水讓我當湯喝,你說這是人幹的事嗎?她對我不好,我也不會對她好,我後來對豬都比她當初對我好。”
鐵蛋說着,狠狠地擂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飯碗和盤子都氣得跳了起來,桌子疼不疼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可是疼得鑽心。
坐在一邊聽方元和鐵蛋講話的大林的媽媽又開始抺眼淚。
柱子鄭重其事地對方元說:“方大哥熟人多、關系廣,再操點心,爲鐵蛋介紹個合适的對象。”
方元點點頭說:“爲鐵蛋兄弟的事操心是應當的,我已經先後給他介紹過三個了。”
鐵蛋面孔紅紅的,不知是被酒精染紅的,還是聽了方元的話羞紅的,笑着說:“方大哥如果再給我介紹‘呢子大衣兩排扣,一條辮子拖在後’那樣的就算了,我養豬場裏邊有好幾百頭呢!”
方元的面孔紅上加紅,成了醬紫色,像是一塊豬肝。他不好意思地對鐵蛋說:“鐵蛋老弟不能這樣講,我給你介紹的第一個姑娘雖然身材矮胖,她的長相應該說還算湊合,她那臉蛋紅得------這麽說吧,如果站在城裏的十字路口不動,有一半的司機會踏刹車。”
“猴屁股也是紅的,但是并不好看。”鐵蛋撇撇嘴說。
“我給你介紹的第二個姑娘長得雖然不怎麽好看,個頭不低,身材也還不錯吧?”
“個頭高一些低一些都沒有太大關系,反正睡覺的時候都要中間取齊,按說那個小妮子的身材确實不錯,但是身上的皮膚,與剝了皮的雞蛋一樣——我說的是茶雞蛋。”
“那第三個呢?”方元問鐵蛋。
“第三個條件還算不錯。”鐵蛋說,“她在橋頭鋪街頭剛剛開了個小賣部,離養豬場不是太遠。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比較熱情,後來聽别人說我沒有文化,從小又沒爹沒娘沒管教,對我就開始冷淡。我與她交往了不到一個月,她就對我一副愛搭理不搭理的模樣了,最後一次與我見面後分别時,還對我說了一句‘拜托’了,我開始還沒弄明白‘拜托’是什麽意思,後來問了别人才知道,‘拜’不是拜天地的拜,‘托’也不是脫衣服的‘脫’,她是讓我以後識趣些,離她遠一點。我心裏說,你看不起我,我還不稀罕你呢!”(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