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閨女說說,以後孩子來了不要亂拉抽屜!”徐蘋有些不耐煩地對鄭良玉說。
鄭良玉笑笑說:“小孩子懂什麽,手榴彈的弦在面前他都敢拉。以前我也不喜歡他來了亂拉東西,現在讓他拉罷,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收拾。”
一個月之後,該來的人都來了,該打的電話都打了,兒子姑娘各人有各人的事,也不能總是陪着他,家裏就剩下鄭良玉和徐蘋兩個人了。夫妻倆有時候說說閑話、看看電視,有時候就隻是坐在沙發上,張飛拿耗子,大眼瞪小眼了。
鄭良玉在職的時候,心裏有事晚上經常睡不着覺,現在是腦無所思,心無所載,經常天亮了還醒不過來,昨天一過稱,體重一個多月增加了将近三公斤還多。腦子裏繃緊的弦松了,身上的皮肉倒是緊了。
“滿身的膘長得比吃了發酵飼料都快,”鄭良玉自我嘲諷。
“老鄭,你不能這樣在家裏待着,不然身體是要待壞的,生命在于運動,你得跟着我出去轉轉。我前天在一個地方看到有好多适合你穿的衣服,咱們一起去換一套退休幹部的行頭好不好!”徐蘋勸丈夫說。
鄭良玉點點頭,同意了。
在兩個部隊機關大院中間的一條小胡同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大門,進了大門就是嘈雜吵鬧的自由市場。這個自由市場鄭良玉過去聽說過,也多次從門口路過,但是沒有進來過。
自由市場裏的小攤位一個挨着一個,大呼小叫,像是百音合奏的鄉下廟會,在這裏似乎誰都可以找到自信。攤主們人不分薄厚都是“闆”,錢不論多少都叫“款”,胳膊不管長短都稱“腕”。買主們衣兜裏裝着三五十塊錢也可以在這裏轉悠上半天,心滿意足地提幾樣東西回去。既使身上沒有錢,也能當一回上帝,雞蛋裏挑骨頭,對小販們的商品說三道四,評頭論足,賺幾句乞求和讨好的話。
徐蘋在這裏好像是輕車熟路,鄭良玉跟着她,覺得衆人在用目光組成的火力網,都在往他臉上射,讓他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誰也沒有功夫注意他,各人辦各人的事。徐蘋帶着他,徑直來到一個中年人的攤位前,像老熟人一樣問他:“王老闆,有沒有我們家老頭子穿的夾克衫,幫忙選一件。”她說着,把鄭良玉從身後拉到王老闆——其實就是個小商販——的面前展示身材。
中年商販見了徐蘋比見了親姐姐還熱情,如數家珍,把不同顔色和樣式的夾克衫拿出來好幾件。隻聽他的介紹,似乎每一件都是剛剛在服裝廠爲鄭良玉量體定做好的。
鄭良玉挑選了一件咖啡色的,試了試比較合身。
“一百六十元。”商販對徐蘋說。
鄭良玉吃了一驚,有一次他出差去東北,由于突然變天,有個同事在商場買了也是這樣的一件夾克衫,整整七百元。
“怎麽這麽------”
他下邊的話還沒講出口,徐蘋就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他一下。
“是太貴了,”徐蘋說,“隻能給你八十塊錢。”
“唉喲,大姐,一百六十元錢給您可是跳樓價!”商販一臉苦相。
“你們這裏賣東西的,人人都說過跳樓,沒見着一個摔傷的,個個都四肢健壯;人人都說滴血甩賣,沒見着一個臉黃的,個個都滿面紅光。”
“看老顧客的面子,您給一百四十元。”
“就是八十塊錢!”徐蘋寸步不讓。
“那好,一百二十元。”
“八十塊!”徐蘋不動聲色。
“一百元賣給你!”中年商販說着就要把衣服往一個紙袋子裏裝。
“不行,就是八十塊!”徐蘋依然不松口。
“您再加十元!”商販漲紅着臉懇求。
鄭良玉扯了扯徐蘋的衣襟,徐蘋不理睬他,擡腿就要往外走。
商販急了,在他們身後高聲喊:“大姐,别走,别走,八十元拿去吧,我今天就算是賠本賺吆喝。”
買完衣服以後,鄭良玉對徐蘋說:“爲了省下十塊八塊錢,臉紅脖子粗地與人家争論半天至于嗎!”
徐蘋笑着說:“在自由市場與小商販讨價還價也是一種樂趣,我已經在這個攤位上買過幾次衣服,按說給他九十塊錢也可以,打打嘴仗省十塊錢有什麽不好呢!如果你們這些掌握财權物權的幹部們,花公家的錢都像花自家的錢那麽認真,國家一年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個億。”
“這些話你應該在我在職的時候說。”
“你在職時我不是沒說過,隻是你沒有在意聽罷了。再說了,如果不是退休,你也不會放下架子跟着我到這裏來,看看老百姓的錢到底是怎麽花的。哎,對了,我這兩天有個想法,過幾天咱們到外地去走走,回來以後你再有計劃地安排退休生活。”
鄭良玉想了想,點點頭說:“我看可以,咱們最好先回老家。”(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