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關從廚房裏端出來一碗煮好的白糖銀耳湯,遞給鮑清彥說:“你不要沒事找事幹了,北京是個嚴重缺水的城市,但是咱們家的花不少都是被水淹死的,給花澆水要見幹見濕,前天剛澆過,今天怎麽又要澆?歡歡也不能一天喂食喂好多次,你看看它現在胖得動都不想動了,怪不得馮部長說你和它論年齡是爺孫倆,憑感情像幹父子,看體型如雙胞胎。你要是在屋子裏邊着急,我還是陪你到樓處邊的小路上活動活動,我這幾天在屋子裏從窗戶上偶爾還能看到馮部長夫妻倆在樓間的小花園散步,你如果出去碰到馮部長,可以與他在一起聊聊天。”
“我今天身體剛好一些,還不想出去。你說這個馮長平,我與他講好了讓他經常給我通電話,他有快一星期的時間沒有理我了。”
鮑清彥的話剛說完,他身邊的電話鈴響了。
鮑清彥抓起電話,大着嗓門喊:“你這個家夥,在我們家安裝竊聽器了吧,怎麽我剛剛說起你,你就來電話了。”
馮長平在電話線的那一端說:“我剛才耳朵有些發熱,心裏猜想着一定是你在講我的壞話。你這個老東西是不是上網入了迷,有好幾天沒有到樓下活動了,我每次散步走到你家的樓前就對方潔說,我想進樓看看老鮑上網,他現在的水平肯定大有提高。方潔說,鮑部長要是上網上得正有興緻,你去了不是幹擾他嗎,所以我就沒有去見你。”
鮑清彥爽朗地笑着說:“上網真不是上年紀的人幹的事,時間長了,眼睛發澀,脖子發直,嗓子發幹,渾身發酸,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個月,你别看我上網,還是看老關上墳吧!”
“你這個老東西,淨胡說八道,上網的事悠着點,别把身體搞壞了。人們常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以後去哪裏找你這樣肝膽相照的老朋友吹牛聊天去?”
“我也是這麽想,人生道路萬千條,終點都在奈何橋,但是,能晚走的就不要早走。再說了,我也不能今年在‘這邊’剛過了重陽節,明年到‘那邊’又過清明節,那樣也太累了。”
“你是越扯越遠了,給我彙報一下,這幾天身體怎麽樣?”
“不怎麽樣,前幾天一直發低燒,好像是有點感冒。”
“你這個老鮑,無組織無紀律,不請示不報告,誰批準你感冒、誰批準你發燒了,現在怎麽樣?”
“今天好多了。”
“人到了一定的歲數,抵抗病毒侵襲的能力就差了,你要注意起居飲食。對了,我們家孩子昨天剛給我送來一盒燕窩和幾袋即食海參,你吃了不一定能治病,但是可以補充營養、增強免疫力,一會兒我給你送去。”
“不敢當,不敢當。”鮑清顔一隻手拿着電話,一隻手亂擺,好像馮長平能看見他的動作似的。
“你也學會給我客氣了,年輕時可是沒少與我搶東西吃。”
“我年輕的時候嘴饞,總是想着吃好東西,看見肉就像熊貓看見竹子、兔子看見蘿蔔一樣。但現在就是喜歡粗茶淡飯,像别人說的什麽轉基因食品、有機食品,還有什麽、什麽食品一時說不上來,我都不感興趣。唉,老馮,你說說,将來的科學技術不知道能發展到什麽程度,說不定公馬的****裏能擠出酸牛奶來,母雞的****裏能下出鹹鴨蛋來。”
馮長平在電話裏笑了,對鮑清彥說:“你的想像力很豐富,這輩子沒當作家可惜了。”
“我這樣的大老粗還能當作家,肚子裏的墨水不夠染腸子,自從當了副局長以後,包括以後在局長、副部長、部長位置上的任職期間,我的講話稿都是别人寫的。”
“你總是說直政部的老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聽說人家的講話稿從來不讓别人寫,最多讓部屬找些素材,爾後自己動手。”
“别提老林,提起他來我就生氣。前天他兒子還給我打電話說,鮑伯伯勸勸我爸我媽吧,兩個人分别都是六十大幾七十來歲的人了,還天天吵着鬧離婚,他們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我先給老林的老伴打了個電話,勸她說,弟妹你要想開一些,現在忠誠可靠、一心爲家的男人,與大熊貓一樣稀少,與金絲猴一樣珍貴,你不要總想着把老林拴在自己的褲腰帶上。老林白天幫朋友跑跑生意,晚上與女人跳跳舞蹈,不會把你怎麽樣,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隻是想嘗嘗天鵝肉的味道,并不想把天鵝當配偶,公癞蛤蟆想與自己過一輩子的,還是母癞蛤蟆。”
馮長平在電話裏笑出聲來:“你這是在勸人嗎?明明是糟蹋人家老太太。”
鮑清彥不以爲然地說:“我講的是實話,我就不信老林能與他現在的老伴離婚,再去娶個年輕姑娘。”
“你這話别說得太早了,有人講過,現在對有些男人來講,有奶便是娘,對有些女人來講,有錢就是郎。老林不一定去追求年輕女人,但是有些年輕女人有可能會别有用心地算計他,她們中的有些人高明得很,把你的心、肝、肺都摘走,讓你不到醫院照愛克斯光都發現不了。”
“在這個問題上,你的有些說法我同意,有些年輕女人找年老男人,爲了愛情的也有,但是不多。現在的一些年輕女人,頭發長,見識更長,嫁給老頭,不過是你先當郎,我後當‘狼’,不是爲了錢,就是爲了房。但是,對于老林這個人,我比你心裏有數,他的心眼不少,篩子底一樣,這個問題的後果他還能夠看得透,不會輕易去幹賠本的買賣。給老林的老伴打過電話,我又給老林打電話,臭罵了他一頓,我對他說,你的臉很白,但是心很黑;你的嘴很甜,但是手很辣;你的膽子小,但是欲望大;你的情很薄,但是臉皮厚;你現在面前的路有很多條,但條條都是通往萬丈深淵,你應當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你說你當了領導以後就不會寫講話稿了,可是,罵起人來,排比句倒是編得挺快的,有些話也太難聽了。”
“我當時也是給他氣急了眼,急中生智嘛!你知道,我這個人肚子裏一根直腸子,從嗓子眼通到屁股門,有什麽話一下子就倒了出來。”
“他沒有給你着急?”
“他敢給我着急?惹惱了我,讓他與我一樣,下半身殘廢、性功能喪失。我們倆的關系你可能還不是十分清楚,當年我們在工程團工作的時候,我是連長,他是指導員,我們連是總部授予榮譽稱号的英雄連隊,我是團裏樹立的先進典型,後來我破格提拔爲團副參謀長,他還是指導員,半年後才調到團政治處當宣傳幹事。我調到北京的總部機關工作時間也比他早兩年,他剛調到總部機關的時候,在我面前畢恭畢敬,當了直政部的副部長以後才牛氣起來。老林是個書生,膽子小,在集體宿舍裏,蚊子打個噴涕能吓得打個哆嗦;我是個粗人,膽子大,黑夜裏敢一個人躺在停屍房裏聽死人打呼噜。老林平時能言善辯,巧舌如簧,那一天,我在電話裏連罵帶損,奚落了他半個小時,他原本就怕我,加上理虧,屁都沒敢放一個。”
“你這個老鮑,别看沒念過幾年書,說出來的話倒是很有意思。”
“你講得很對,我在連隊工作的時候,戰士們都喜歡聽我的實話實說,不喜歡聽老林的高談闊論。他們說,我們希望鮑連長的講話像女人的頭發,越長越好,希望林指導員的講話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
“我們倆别在電話裏胡扯了,你等着,我一會就把孩子帶給我的東西給你送過去。”
鮑清彥又開始擺手,着急地說:“你不要送,我、我真不要!”
“要不,你讓小翠到我家來取!”
“那、那好吧!”
鮑清彥難爲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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