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新安到馮長平家的次數比較多的原因,一是因爲兩家離得近,樓上樓下;二是馮長平是他的老領導,感情較深;更重要的一條是他與馮長平在很多問題上觀點一緻、說話投機。在馮長平家裏,他是該說的話就說,不該說的話,有些也可以悄悄地說。他出差去東北今天早上剛回來,給老部長帶回一株吉林的野山參和一盒大連的幹海參,吃過晚飯就上了樓。
方潔對喬新安也沒有太多的客氣,白天來泡一杯清茶,晚上來倒一杯開水,任憑他和馮長平天南海北、雲天霧地的瞎聊,自己該幹什麽幹什麽。
“邱正良再有幾個月就滿六十周歲了,你與殷剛誰接班的事機關裏傳說很多。”喬新安剛在沙發上坐下來,馮長平就對他說,“殷剛這個同志工作有魄力,敢說敢幹,他從部隊調到機關時間不是太長,對計劃部的業務工作不算是很熟悉,但是各方面的關系處理得都不錯,特别是比較注意密切聯系領導,有些首長那裏,我建議你該去的還是應該去一下。”
“謝謝老首長的關心!”喬新安笑着說:“有些首長那裏我沒有去,是認爲自己覺得不應該去。在這個問題上,用您過去教導我們的話說,進退去留是組織和領導考慮的事,用不着個人操心。”
馮長平也笑了,不好意思地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現在與過去不一樣了。”
“現在與過去不一樣,是有些人出于某種利益,不想讓現在與過去一樣。如果像您這樣的老革命也認爲任用幹部現在應該與過去不一樣,就颠覆了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
馮長平歎了一口氣,苦笑着說:“看來你的性格這輩子是改不了啦!”
“對,借用**********中造反派們批鬥老幹部們的一個詞,叫做‘死不改悔’。”喬新安說,“您對我最了解,我這個人不會見風使舵,也不願意順水推舟,假如說有一天不得不寄人籬下,我也要選擇在一個幹淨一點的房檐下暫時栖身。您是看着我成長起來的,很清楚我的個人經曆,剛當兵的時候,我準備着服役三年四年就複員;剛提幹的時候,我準備着十年八年就轉業;提爲副師職以後,我準備着在部隊幹三十幾年到四十年,退休以後到地方政府管理的軍休所報到,當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沒想到後來調爲正師,更沒有想到再後來會提升爲副軍,我們家祖墳上冒青煙,居然出了一個将軍!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知道報恩,但是應當報恩的組織和個人太多,當然也包括您,如果沒有您當時的據理力争,我也不會成爲軍隊的高級領導幹部。我這個人沒有别的本事,但是有一個原則,不貪财、不貪色、不貪玩,不做貪官。靠個人的努力去争取一個正軍職務又有多大意義呢,不過是晚退休兩年罷了,以喪失人格去換取高一級職務的事我不會去幹。職務反映一個人的身份,不代表一個人的價值,一個人的價值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反映出來,而一個人的身份一紙命令就可以改變,我更注重自身價值的提高。”
“你說的很對,也想得很好,但是有些領導對你這種人的想法和做法并不欣賞。”馮長平有些不安地說。
“有些事不能全怪領導,一個領導到了一定的地位,了解情況和觀察問題會受很多限制,更何況還有些人爲領導了解真實情況設置障礙。社會上還有些人,在領導面前先彎舌頭,再彎脊梁,專門給領導灌迷魂湯、放煙幕彈,領導放個響屁,也要湊上去聞聞,說幾句‘味道好、特别香’之類的奉承話。”
喬新安的話把馮長平逗樂了,笑着說:“你講話總是那麽尖刻。”
“我講的是實話。”喬新安說,“一個領導如果學會‘不看人待我,隻看人待人’,就不會被某些假象所迷惑。”
馮長平感慨地說:“有些話我們私下裏說說可以,但是無法擺到桌面上。社會上有些風氣确實是被搞壞了,過去總是說,有些領導當官不像官,像普通百姓;現在有些領導也是當官不像官,而是像老爺,令人欣慰的是,上邊已經開始下決心糾正這些現象了,讓我們看到了希望。”
喬新安說:“我前一段經常抽時間上網,有些網民的話說得更尖刻,他們講,現在有些‘人民公仆’太不像話,想群衆的事少,想自己的事多,更有些人,白天騎在男公民頭上作威作福,晚上騎在女公民身上流氓成性。”
馮長平不無擔憂地說:“詛咒别人心理的陰暗,不如點亮自己的心燈。你們在位的幹部,還能在一定的範圍内帶動群衆,爲扭轉不良風氣做點貢獻,兼濟天下,搞好‘環境衛生’;我們這些退休人士隻能獨善其身,盡量把‘個人衛生’打掃幹淨了。你擔任副部長以後,在群衆中威信很高,這讓我感到很高興。”
喬新安與馮長平聊天聊了許久,很晚了才下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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