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芳回老家以後這麽長時間,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與鄭啓明在電話裏發生争執。
對于秦月芳當衆痛罵鄭有福這件事,鄭啓明覺得有些過分:“現在社會上的不良現象多了,你管得過來嗎?發生在其他地方的事,你碰到了,管管也可以,鄭有福是鄭長莊的村委會主任,在村裏是誰都不敢惹的土皇帝,你罵他一頓很痛快,自己住一段時間拍拍屁股走了,在老家的親人受打擊報複怎麽辦?”
秦月芳不滿意地對鄭啓明說:“你說這話我不贊同,如果老百姓都硬氣起來,他就不敢胡作非爲,如果大家團結起來,他就會收斂很多。他之所以成爲村霸,除了上邊有根子,就是大夥心不齊、太軟弱。我罵他不過是對他的警告,我當團支部書記時的公社團委書記鄧大姐,去年已從市婦聯退休,我準備通過她找找她在市委組織部當副部長的兒子,反映鄭有福的問題。我知道我的作用有限,但背後有群衆的支持。當然,我也知道,解決鄭有福的問題,最後還得靠組織。”
“别說那麽多了,你是回家探親的退休職工,不是******派下去的工作人員,如果不想在家住了就趕快回來。”鄭啓明有些不耐煩了。
“你也是黨培養多年的幹部,說這種話應該臉紅,同不良現象作鬥争的勇氣哪去了?有人說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現在我這把刀子用到了真正該紮該戳的地方,不然,肚子裏的這顆豆腐心有愧。”
秦月芳講的過去非常熟悉、現在比較陌生的“黨培養多年的幹部”這句話,觸動了鄭啓明内心深處的某一根神經,使他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鄭啓明自己覺得今天有點理虧,手拿着電話聽筒,一時語塞。
秦月芳接着說:“還有一件事告訴你,鄭有福在村裏對很多人講,他有個親戚在北京當大官。通過了解我才知道,他說的這個‘大官’,就是綜合部的于副部長。其實于副部長與他并沒有親戚關系,不過與他的親戚是同一個村裏的人,是他通過自己的親戚找過于副部長。鄭有福的外甥當兵是于副部長給省軍區打的招呼,學開汽車是于副部長給綜合部軍務局做過交待。鄭有福的外甥現在正在綜合部司機訓練隊學習,如果于副部長得了好處,鄭有福外甥的事他還會管,我聽說鄭有福的外甥在農村是個表現很一般的孩子。”
鄭啓明聽了秦月芳的話,心裏“咯噔”一下子,他和秦月芳又敷衍了幾句,放下電話,下了樓,邁着沉重的步伐在院裏瞎轉悠,心裏覺得很煩,也很亂。
幾乎是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汽車隊門口。
幾個隊領導正在隊部商量事情,見到鄭啓明進屋,許長利首先說話:“鄭秘書每次來車隊視察都不提前通知一聲,要是早一點打招呼,我和車隊的廣大幹部站門口兩邊夾道歡迎您。”
鄭啓明苦笑着說:“我突然到隊裏來,是不是影響了你們的正常工作?”
楊達志發現鄭啓明的情緒有些異常,謹慎地問他:“選調的十六個新司機後天就來報到,我們剛研究完往各分隊的分配方案,并準備明天向您彙報。您今天這麽晚過來,是不是又有其他的事情要給我們傳達?”
“沒有,我隻是今天心裏不痛快,随便出來轉轉。”鄭啓明面無表情地說。
屋子裏的其他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疑惑的目光,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
許長利想緩和一下氣氛,笑嘻嘻地說:“工作研究完了,咱們一起吹吹牛吧。我昨天在網上看到一個笑話,說出來十個人聽了九個會笑爬下,一個沒爬下,肯定是聾子。你們聽着:有人給小夥子介紹一個女朋友,小夥子問女孩子長得怎麽樣,介紹人說“過得去”。結果一見面,小夥子見女孩子身高一米五都不到。介紹人說,我講的沒錯,她個頭低,有些地方别人過不去,她‘過得去’。”
許長利看到幾個人的表情沒有變化接着說:“剛才的笑話不可笑?我講第二個:又有人給小夥子介紹女朋友,說她爸爸是開銀行的,小夥子後來一了解,她爸爸還真是個‘開’銀行的——銀行的員工上班的時候,她爸爸負責把大門打開。當然,員工們都下了班,他還要負責再把銀行的大門鎖上。”
“這個笑話還不可笑?我講第三個,這個笑話是發生在我們老家的真事,小夥子到女朋友家去見準嶽父,他爲了顯示自己有學問,引經據典地說:老子講過‘金玉滿堂,莫之能守’------準嶽父不等他講完,就生氣地說,你在我面前不要老子老子的。小夥子連忙說,我講的是春秋時期的老子。準嶽父說,不管是春秋時期還是冬夏時期,你在我面前隻能是晚輩。怎麽,這個笑話還不可笑,我再講第四個------”
鄭啓明制止住他說:“别講了,我今天耳朵有點聾,不想聽你說笑話,把你們剛才研究的新司機分配方案拿過來我看看。”
“把這個拿掉再換一個!”鄭啓明指着鄭有福外甥的名字對幾個隊領導說。
楊達志吃驚地問鄭啓明:“您不是說他是于副部長推薦的人嗎?”
“是的,這個小夥子不适合來機關工作,我一會就給司機訓練隊的孫隊長打電話,明天長利和我一起再去物色一個。”
鄭啓明神色凝重地說。
“您了解這個戰士?”
許長利與楊達志一樣吃驚地問鄭啓明。
“我不了解他,但是,有人了解他。”鄭啓明說。
他向一旁的幾個人講了自己與秦月芳剛才通電話的内容。
“嫂子偉大!”許長利興奮地說,“向秦月芳同志緻敬!”
楊達志有幾分擔憂的看着鄭啓明說:“我們這些基層的管理幹部,最怕首長介紹和推薦的司機到車隊來,他們之中,肯定有些表現不錯,但也有一些素質不高,自以爲是,牛皮哄哄,不服管教。換掉于副部長推薦的司機我們當然高興,但是,于副部長雖然退休了,但他的關系還很廣,能量也很大,現在的不少在職領導幹部都是他的部下。這件事您怎麽去給老首長說?”
“該怎麽說就怎麽說,我一個快退休的幹部怕什麽。”鄭啓明故作輕松地說。
許長利高聲說:“對,大不了與我們這些基層幹部得罪了領導一樣,回原籍伺候老母親——咱們共同的‘媽’。”
許長利的話把鄭啓明和楊達志都逗笑了,崔副隊長和陳副指導員看着他們卻一臉茫然,不知道三個人在講什麽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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