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歎息一聲。
他将目光轉向地上的寒光短劍,這把短劍的樣式是歐洲的制式短劍模樣,隻是刀鋒兩面,一面作鋸齒狀,一面則是普通刀鋒,此刻靜靜的躺在地上刀身上透着寒氣,雨絲落下微微的有一些凝結成冰,落在刀身之上,随後滾落在旁,又變成了雨滴。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傷口,觸手疼痛,但是傷口周圍的皮肉卻是一片僵硬,青紫之色,看上去卻像凍傷了,雖然現在已經止血,若後續不好好治療,這個傷口凍死,一個小傷口仍是會引起大範圍的病變,後果也是能危及生命的。
反觀巴納德的胸口,則是一片蒼白,觸之堅硬冰冷,雖然他已經亡故,卻還有一部分肌肉組織起了水腫,傷口看上去很恐怖,典型的凍傷。
顯然,這是一把冰系魔法物品,而且規格很高,方才若不是巴納德挺身相救,自己恐怕也要着了道,沒想到這把短刀上面還附加了一些制動咒語之類的東西。
剛才那個皮甲男子臨死前的念叨,恐怕就是念咒,令短刀從後面飛射偷襲自己,還有短刀投擲而上,落下時卻正好是艾麗卡的頭顱,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估計也是通過咒語,改變了短刀的飛行軌迹。
“巴……巴納德……”這時候,一個清脆的帶着猶疑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耳邊,艾麗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
格雷斯擡頭看去,隻見艾麗卡面色蒼白的可怕,失魂落魄,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巴納德。
“他……爲了救我……”格雷斯感覺口唇幹澀,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法開口。
但艾麗卡還沒有等他說話,就噗的一聲跪倒在地,看着巴納德的遺體失聲痛哭。
格雷斯單膝蹲在艾麗卡的身邊,看着這個姑娘淚流涕零,心中不免凄涼,且巴納德是爲救自己而亡,一時之間又是凄涼又是愧疚。
他剛想安慰幾句,正口拙間,那艾麗卡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一頭撲入他的肩頭,痛哭嗚咽。
格雷斯閉上眼,任由艾麗卡抓着自己的臂膀,五指深深的嵌入肉裏。
“我答應了巴納德,會好好的照顧你的,他是爲了救我而死。”待艾麗卡哭的一陣,雷格斯覺得艾麗卡應該平複了些,手指也松開了些許,說道。
愛麗絲額頭磕着他的肩膀,抽泣兩聲,卻搖搖頭,說道:“我一定是被神明詛咒了,身邊的爺爺因我而死,現在巴納德也死了,靠近我的人都會遭遇厄運,這是神明對我的懲罰,要我孤獨終身。”
格雷斯眉頭一皺,顯然巴納德與她感情極厚,已然被她當成了至親之人,如今兩位至親之人都離她而去,而這個女孩也就十六歲,恐怕受了很大的打擊。
“你爺爺是保護村子而死,是村子的英雄,巴納德保護我而死,他是我的英雄,而你,則是兩位英雄的遺女,神明又怎會厭棄?”格雷斯說道,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自己這是在說什麽,自己都有些聽不懂了。
“是嗎?”但是,顯然這些他都不明白在說些什麽的話語,對艾麗卡很有效。
他連忙點頭,說道:“是的,艾麗卡,你可有做什麽壞事嗎?”
“我曾在給巴納德剪頭發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的後腦山給剪成了光頭……害他好幾天都沒有出門,最後就全剃了光頭,一直都這樣。”艾麗卡嗫嚅道。
格雷斯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你還真淘氣……别哭了,巴爾德一定很疼你,你這樣哭,他不會安心的。”
艾麗卡頓了頓,哽咽着說道:“我知道。”
然後,格雷斯就感覺艾麗卡慢慢的松開了自己,隻見這一小會兒,艾麗卡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嘴角露着似哭似笑的笑容,慢慢轉身對着巴納德,伸出纖手,在巴納德的眉心鼻梁,雙眉各點了一點,組成了一個十字,然後她收回手,雙手握在胸前,閉目祈禱。
格雷斯知道這肯定是格爾村某種送别亡人的告别儀式,并沒有打擾。
“再見,巴納德,再見,父親。”艾麗卡俯下身子,額頭碰了下巴納德的頭,眼中又是滴落兩滴淚,才直起身子。
“格雷斯大人,我們把巴納德埋了吧,他們家鄉的習俗是死後要埋在自己的戰死的地方。”艾麗卡深呼吸幾次,才把哭意止住,嚴肅的對格雷斯說道。
格雷斯點點頭,于是,兩人就在這路邊挖了個坑,将巴納德就地掩埋了。
不立墓碑,蓬土葬身。
這是巴納德家鄉的喪葬習俗,他們的族人認爲,人死就是将神明的恩澤還給神明,還給生養的大地,死後一切都會歸還,就如一捧泥土。無須立碑留名,他們隻是大地的一粒塵埃罷了。
格雷斯看着艾麗卡鮮血淋漓的雙手,适才沒有東西可以挖坑,這個姑娘可是用手一點一點的将坑挖好,可見兩人之間的感情,雖非父女,卻也勝似父女。
最後悼念了一下巴納德,艾麗卡就擦幹眼淚,走到銀甲騎士的身邊,格雷斯連忙上前,架住銀價騎士。
兩人一左一右,将銀甲騎士架着回村。
格雷斯架着銀甲騎士的時候,忽然想起,這個騎士,不就是自己當初進村的時候,擦身而過的銀色盔甲的騎士麽……
通過艾麗卡,格雷斯知道,這個騎士是叫華萊士?坎貝爾,是一位高尚的騎士,這一片地域都流傳着這位騎士爲民除害,打擊盜匪的事迹。
在當地很有人望。
至于他爲什麽在這裏,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艾麗卡卻有些嗫嚅,最後才說,這華萊士是來向她求婚的,但是被巴納德給趕出去了。
格雷斯不覺微笑,若是他剛入遊戲的時候,恐怕見這個艾麗卡,也要驚爲天人了吧。
他心中感歎,卻完全沒有看到艾麗卡那小心翼翼的一瞥,帶着希冀又帶着害怕的目光。
待得兩人回到村中,村裏所有人都擠到了艾麗卡和巴納德的村中,聽聞巴納德死去,衆人都不禁露出悲傷神色,尤其是瑪德琳,當時就流了眼淚,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撒克裏連忙去追自己的母親。
其餘的村民,男的都是一片哀色,女的也都低低的抽泣起來。
顯然,巴納德在村中很得人心,甚有人望。
至少,和村民們的感情都很深厚。
而看到華萊士騎士受了重傷,村民們也一個個的拿出藥物,在格雷斯的包紮下,華萊士雖然流血過多,但卻并沒有生命危險。
這一直忙到夜晚,村民們一邊安慰着艾麗卡,一邊離去。
而格雷斯和艾麗卡,則在送走村民們之後,也沒有說話,兩人心中都有哀意,各自回房就睡了。
正待月上中天,格雷斯忽聞一陣敲動之聲,眼睛一睜,整個人都坐了起來。
而在自己的床邊,則站着一個黑衣俊俏少年,此時正一臉戲谑的看着自己。
“簡?”格雷斯定睛一看,不由松了一口氣。随後又凝重起來,說道:“怎麽了,你會過來?”
黑衣俊俏少年,往另外一個卧室看了一眼,說道:“對不起,打擾你泡妞了。”
格雷斯聞言,看着黑衣少年那戲谑的笑容,臉色微變:“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想打架嗎?”
黑衣少年一臉驚恐,雙手舉起,說道:“不敢不敢不敢。”
随後,他放下雙手,忽然嚴肅起來:“那件事情,不好了,現在老大要我們過去,最快的速度。”
“怎麽……”格雷斯聞言一驚。
“現化速度變快了,我還得通知其他人,你盡快動身吧,去老地方。”黑衣少年說完,就“嘭”的一聲,化成一團煙霧消失在原地。
留下格雷斯一臉的驚詫憂色。
然後,他的臉上瞬間就變成了果決神色,提起一旁的黑劍,就起身要離去。
走出房門前,他頓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把被鲨皮刀鞘包裹的短刀,思量一下,悄悄閃入艾麗卡的房間,将短刀輕輕放在她的枕邊。
随後閃身出門,随後眼角餘光就被一縷銀色反光吸引,他頓住腳步,轉頭看去。
隻見華萊士滿身繃帶,但還端正的穿着銀白騎士铠,看到格雷斯發現自己,行了個騎士禮,說道:“您就是格雷斯閣下嗎?感謝相救之恩。”
格雷斯搖搖頭,說道:“如果不是你阻住那人,我恐怕救不了艾麗卡。你我之間沒有什麽恩惠,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品格,讓我很是佩服。”
華萊士微微一笑,忽然沉聲道:“要走了嗎?不帶上艾麗卡小姐?看得出來,艾麗卡小姐很喜歡你。”
格雷斯一愣,說道:“你沒有昏迷?”
“回來的時候我就醒了,隻是想要觀察你是怎樣的人,才假裝昏迷。”華萊士露齒一笑,月光下,牙齒閃亮。
格雷斯也笑了笑,說道:“艾麗卡,麻煩你多照顧了。”
華萊士看着格雷斯,說道:“我不明白,有什麽事情讓你這樣不辭而别,離開艾麗卡小姐,難道艾麗卡小姐配不上您嗎?”
格雷斯搖搖頭,笑笑,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華萊士沒有阻止,他隻是看着格雷斯離開,說道:“你可别怪我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把艾麗卡小姐搶走,這方面,我可不會講騎士精神。”
格雷斯沒有轉頭,徑直而去。
就在這時,門内忽然竄出一個人影,飛奔而出,一把抓住格雷斯的衣袖。
“你還會回來嗎?”
格雷斯轉頭,艾麗卡眼眶裏蓄着淚水,另一隻手拿着那鲨皮短刀,輕輕的放在胸口。
臉上,是殷切的神情。
“會的,總有一天,還會見面的。”格雷斯沉默了一下,肯定的說道。
聞言,艾麗卡松開了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眼中的淚珠卻已滾落,她點點頭,說道:“我會在這個櫻樹下等你,會,一直一直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格雷斯點點頭,轉身離去。
不知何時,刮來一陣風,櫻樹簌簌生響,幾瓣粉色花瓣随風而舞。拂過轉身離去的少年,拂過樹下雙手捂心黯然送别的少女。
月色正濃,櫻花覆銀。
兩人分别。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