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裴之看見姚愛軍緊張到結巴,忍不住笑了。他很正式的從姚愛軍手裏接過材料,帶上眼鏡認真翻閱。
姚愛軍的模型說是自己研究,實際上卻是他上輩子切身接觸、使用過的。在當時都已經有了成熟的理論研究,他不過是在基礎方向确定後,補充了更多的數據。
對他來說,拿出這套“運動數據模型”,不過是從記憶裏掏出當年被人塞進去的東西,重新用自己的語言結合實際數據,再現出來的一套理論。成熟而有序。
徐裴之越看越吃驚,越看越心喜。莫說這是一個小孩子拿出來的東西,就算是他手下帶的研究生,水準也不過如是!
徐裴之詳細的問了些問題,發現姚愛軍說的頭頭是道,這孩子的确對整個模型理論吃的非常透徹。他看着姚愛軍的眼神就更熾熱了,簡直越看越是喜歡。
“這個東西,做的非常不錯,有很高的實用價值,你的實驗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整體的定位方向和切入角度都非常好,雖然實驗報告看起來有些粗糙,但并不影響你這個研究課題的光彩。”徐裴之毫不吝啬的誇贊着。
徐教授的盛贊有效的安撫住了姚愛軍原本的不安惶恐。是啊,現在的他不是當年那個半吊子的醫學生,他現在是頂着學霸光環的小神童!
被肯定後,姚愛軍定下神來,謙遜的問起了自己平時的一些疑惑,一些明知方向卻又無從下手的問題。
這是因爲他的底子太薄,很多東西當年看得到,所以知道方向,但卻無法得知其間原理和内因。
徐教授倒也不以爲意,反而覺得這孩子在課題的大方向上有着天賦般的直覺。過程理不清沒問題,這不是年歲小積累還不夠麽。一個正确的科研方向,那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運動數據模型”本身涵蓋的範疇有點寬泛,涉及的領域也很多。有些較爲深入的醫學理論,徐裴之也不能很确定的給出答案。而這些與自己學科不那麽相關的點,反而讓徐裴之覺得興奮起來!這正說明了姚愛軍眼界開闊!
他答應事後幫姚愛軍聯系一些運動學方面的專家,提供後續的相關指導。然後又将話題拉回到自己的老本行。
就着這個“運動數據模型”拆分了細說,和姚愛軍研究在跳水運動中的流體力學表現,以及可以輔助跳水訓練的一些理論應用支持。
首當其沖的,便是當初讓江涵深深震驚的“揉水”技術。這就是當年姚愛軍在國家隊時聽說過的與流體力學息息相關的一個技術。
曾經大家都認爲,跳水運動入水時應該像劍魚一樣,用細長的吻部入水,才讓紡錘形的魚身順利滑入水底。
但事實上,如果運動員将手型做成錐形,将身體輪廓打開成紡錘形入水,水花效果并不好。這如果用流體力學來分析,就是因爲原有的水體在入侵物體的壓迫下,水體會自然往邊上排空,給入侵物體留出空間。也就是,原有的水被壓去了兩側。
重點就在于這個“兩側”上了!
如果入水時手型是錐形,那麽水體排空的時候,是沿着椎體的曲線壓飛出去,椎體的曲線是怎樣的呢——那可是側壁斜斜插入水中的啊!所以,錐形的入水手勢,帶來的效果就是,大片的水花會沿着手部的線條被壓飛出去!
因此姚愛軍的“揉水”技術,亮點就在于,他入水的時候,手掌是平的。
這種平不是說平行于水面,而是要平行于與下落速度方向垂直的那個壓力面!
隻有手掌夠平,壓出去的水花才會在水下成水平向排開,完全不會出現飛濺的效果!
姚愛軍将自己平日的總結,拿出來一一與徐教授相互印證。
一個虛心求教,一個見才心喜,一老一少的兩個人,相談甚歡。
這時候的賓館條件格外古樸,沉甸甸的實木大交椅看着底蘊深厚,但坐久了,那滋味——誰坐誰知道!
徐裴之上了年紀,坐在硬是又方正的實木椅子上實在有些受不住。聊着聊着,就看見他不自覺的開始揉揉膝蓋,血脈不暢麽。
姚愛軍看見,下意識問了一聲:“徐教授,您是不是坐着不舒服?打擾到您啦,您先歇着吧,您要有空,我明兒再來。”
“不礙事不礙事。年紀大了就是坐着坐着腿腫腳麻,哎,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哈哈哈。”徐教授倒也不以爲意。
“我給您練一套動作吧,平時按照這個,在辦公室也能活動活動腿腳。”說着,姚愛軍坐在自己那張椅子上伸腿松腰的,又站起來,雙手撐着桌子,小範圍的活動下肢關節和脊柱。
這也是他平日裏順手理論結合實際,給陳康平想出來的一套法子。陳康平當年因爲運動傷退役,腿腳始終不那麽好,遇到久坐或是天氣不合适,就會出現剛剛徐教授這種血脈不暢的症狀。
徐裴之看的新鮮,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會的東西不少嘛。這又是哪兒來的?”
姚愛軍輕笑了笑,道:“我們搞運動的,誰沒點傷病啊。有道是外練筋骨皮,和運動損傷有關的部分,基本上大家多少都會知道一點,經年累月,也會有些經驗呗。”
徐裴之聽了這話,先是楞了一下,忽而又想了想,問道:“你之前說,你這套數據模型的想法也是在體校裏想出來的是嗎?”
“是呀。”
徐裴之沉吟了一下,“果然還是要理論結合實際才更有意義!”
徐裴之是從事理論物理研究的,流體力學的延伸應用非常多。常見的諸如水壩水塔工程、各種船舶艦艇的推進動力、深海遠洋項目、石油勘探,不常見的,微觀上來講,甚至可以用于外科手術中的一些導流、内外循環系統的分析。總結起來,多半是用于高精尖的工業、醫學領域。
而姚愛軍今天的交流,卻讓他看見流體力學也可以更加“親民”。在“知識分子”極少涉足的運動界,他們一樣有着極爲重要的科研價值等待發覺和應用。
見時間不早,徐裴之就将人送到門口,笑吟吟的關照着:“以後有什麽問題搞不清楚,盡管開口問。後面有時間,我再幫你聯系下其他相關學科的老師們,未來屬于你們啊!”
按照現在徐裴之教授的學術地位,他開口聯系的相關老師,無一不是業内大拿!
徐教授的這個承諾,讓臨走出門了的姚愛軍,喜出望外!
“謝謝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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