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走在初一的街道上，空氣中還彌漫着前一晚的爆竹味道，街邊的店子也都關着門，貼上紅彤彤的楹聯。街道被一大早的環衛工人清掃的幹幹淨淨，鞭炮碎屑都被歸攏堆積在街道兩側，紅彤彤的應景兒。
一路上姚遠章都在跟兒子聊天，家裏的事兒，學校裏的事兒，訓練隊的事兒，似乎想把一年沒見到的日子都補一遍。
“所以，你就在顧家那小丫頭幫助下，跳級了？”姚遠章驚訝務必的挑眉看着自家兒子，雖然自己不長在家，但也知道自家兒子最多就是個普通從沒的孩子，就憑這麽點外力，就從一個普通的四年級學生變成了一個能跳級讀畢業班的神童？
姚愛軍被看的心虛不已，但重生這種事情根本無法解釋，隻能硬着頭皮承認。
倒是姚遠章，驚訝過後，傻呵呵的開心，不愧是自己的種，莫不是繼承了自己和媳婦兒的好頭腦？
“那顧家搬走，你這辦法不能用了啊。”姚遠章雖然剛回來，但顧姚兩家靠的近，消息倒是很靈通。
對此，姚愛軍早做好打算，不慌不忙的答道：“咱家不是有錄音機嗎，我自己念了課文用錄音機放就好了。一樣的。”
“那到也不錯。”
王冬梅家不算遠，小區比較老，是80年代末分到事業單位的那種小筒子樓，每層樓好幾戶人家，公用一個廚房衛生間。
姚愛軍輕車熟路的将人帶上四樓王教練家。
不想，王冬梅大初一的居然不在家！開門的是王教練的愛人張彪。張彪名字很彪，人其實十分和善綿軟，王冬梅每每一訓起來就顧不上家，他都毫無異議的支持着，在王教練家裏，内政外交都是這個小男人擔着，毫無怨言。
張彪對王冬梅的學生都挺熟悉，對姚愛軍就更不陌生了。
張彪開門将人讓進去，樂呵呵的互道新年好。然後才一臉歉意的說：“是愛軍啊，這可真是不巧，你們王教練上單位去了。”
“今天初一呀，咱們教練值班？”姚愛軍奇怪道，少年宮這樣的文化場館，大年節的很少聽說要讓老師也值班呢。
張彪看着他，猶豫了一下，道：“是省裏老領導過來，說去接一下。陳康平老主任，冬梅說他打算年後來專門帶你，不知怎麽就突然過來了，冬梅也是今天早上才聽說，急匆匆就走了。”
這下輪到姚愛軍尴尬了，跟老爸對視了一眼。教練居然是爲了自己的事兒，年初一的都沒在家團圓着，還去單位忙了，更别提還有老陳教練。
看出姚愛軍父子倆的尴尬，張彪拍拍他肩膀沖他笑笑：“你還不知道你們教練麽，對你們那是一萬個上心！别不好意思，就沖着你今年，哦，去年那個冠軍，你們教練就開心死了！”
姚愛軍上輩子跟王教練相識十多年，對這個默默付出的師公也很是敬重，拉着老爸将提來的橘子罐頭、香煙臘肉什麽的擱下，就着桌上過年的果子盒跟張彪寒暄了小半個鍾頭，再出門上少年宮找王教練去。
出了王冬梅家，姚遠章若有所思的看着兒子，道：“你們教練很看重你。”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嗯。教練對我可好，在跳水隊隻有我有專門的訓練計劃，暑假的省隊跟訓，聯系教練什麽的都是王教練幫我操心。經常訓的晚了，王教練還帶我跟家裏吃飯。”姚愛軍說的真心實意，心裏想的更不止這些，自家爹媽靠不住，大到四季衣服，小到吃穿住行，王教練真的是格外照顧自己。
姚遠章看着兒子滿滿的孺慕，也是感慨，兒子交給老人雖然方便，但還是缺乏來自成人社會的關心。兒子對教練如此敬重，一方面是教練做的好，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做父母的沒照顧好才讓孩子去教練那尋求溫暖！
姚遠章跟着兒子去了少年宮，見了王冬梅和陳康平。果然陳康平特意從省城趕來就是爲了姚愛軍。打算常駐南城，就爲了收他做關門弟子了。
緊接着，父子倆又掉頭折向城北，拜訪了姚愛軍的班主任，了解了姚愛軍一整年的動向和進展。
班主任陳老師對姚愛軍贊不絕口，剛收到跳級申請的時候，畢業班裏突然來個插班生她是很不情願的。但姚愛軍這一學期的動靜實在太給她争臉了。他參加的比賽沒有不獲獎的，參加的運動會就更不用說了，南城二附小還是第一次有學生能進入省奧數比賽的前三啊。
陳老師拉着姚爸爸興奮的聊了快一個鍾頭，把姚愛軍接了小霸王廣告的事情也都抖了出來，姚爸爸一直保持微笑的聽着，關鍵時還給陳老師附和一兩聲，正中癢處，讓陳老師不知不覺的把姚愛軍學校日常事無巨細的都說了一通。
姚愛軍在邊上賠聽的，臉都快笑僵了。
爲什麽僵呢？老師誇你，你總得捧場笑一笑吧。這麽長時間，他嚴重懷疑這位年輕的班主任是看着他老爸帥，不舍得放開啊！
别以爲我不知道，家長會你找我姥姥時可不是這麽能說的！
……
這一天，姚遠章就跟着兒子四處拜訪，聽到各種聲音對自己兒子的描述。有人說他是冠軍苗子；有人說他天資聰穎；有人誇他懂事認真，持之以恒……兒子的日常在别人的描述裏變得越來越豐富清晰，讓姚遠章胸口滿滿的驕傲，原來自己的兒子，在他沒看見的地方是這樣努力，這樣刻苦，這樣的引人注目！
晚上趁着姚愛軍洗漱，姚遠章坐在燈下，翻看兒子書桌上雜亂堆着的資料書籍，目光略過卷翹的書角、磨出毛邊的詞典，五顔六色貼在案頭的便簽，最後視線落在兒子的選手證上。
這是姚愛軍去年參加大賽的選手證，照片是六月時新拍的。
姚遠章神色複雜，他驕傲，他也遺憾，軍人的職責讓他無暇顧及家人，他對兒子是愧疚的。但并不是他對家裏就漠不關心，聽說兒子取得的成績，他的開心比項目攻關完成都要多的多。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這次回來是想讓兒子選擇一條更加平坦的道路。畢竟現在是知識就是力量的時代，在部隊裏這兩年也是高學曆的士官才更有發展潛力，以往兒子文化課不行，他也支持兒子練跳水，畢竟有一技之長也是好的。
可當他聽到兒子跳級的消息時，他坐不住了，既然兒子是個讀書的材料，怎麽能放任他在最黃金的時間裏浪費在泳池？！
然而，他這一天跟着兒子跑來跑去，他發現，兒子的未來已經不是他能選擇的了！
姚愛軍遠比他記憶中的那個孩子要成熟。
他獨立，從申請跳級到考試分班，他都是自主申請的，甚至跳級确定了家裏才知道。
他踏實，鍛煉的腳步從來沒有一天停止，無論學習還是運動，都是水磨工夫，毫不花巧。
他克制，創造賽會記錄的冠軍頭銜并沒有讓他迷失，拍代言廣告在他看來也不值一提。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這哪裏還是一個需要别人規劃方向的孩子？
姚遠章沉默不語，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兒子——這是一個将未來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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