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學子徑直奔到兩隊中間的簽筒前。走來時早已借助反光,瞅準了沒有抹油的簽。等走近了才毫不猶豫地抽了一根出來,之後遞給宣讀官。
“請說出‘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的出處并背誦通篇文章。”
這是《禮記·大學》裏面的幾句話,要讓背誦全文?沒有一刻鍾的功夫都背不完,背錯一個地方就算失敗了。這題目夠狠毒啊。
郭福剛要搶答,卻聽到郭祿小聲說到:“我來!因爲這個詩篇師父責罰我最厲害,我記憶猶新。”
郭福看望劉病已,征求他的意見。
劉病已見郭祿胸有成竹的樣子便點了點頭。
郭祿起身向劉弗陵抱拳施禮,又向監考官席位和夫子席位鞠躬,之後答道:“此句來源于禮記大學,它的全文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緻其知。緻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爲本……”
聽着這般朗朗讀書聲,考官和師父們無不搖頭晃腦。
劉弗陵也是一副老者的姿态有節奏地點頭搖頭,還時不時地擡手默默下巴,雖然他的胡須還未長出來。
“當!”雲闆敲響,預示着倪寬方隊答對了題目。
劉病已五人歡呼雀躍。
“肅靜!請倪寬方隊抽簽,請甯福生方隊答題。”
周堪自告奮勇,上前随便抽取一根竹簽出來遞給了宣讀官。
“請說出‘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出處及背誦全詩篇。”
宣讀官的話還沒說完,往回走的周堪差點兒被雷到。
這……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給我們的是難題,給你們的卻是這麽簡單的大路邊題目。周堪回來後一直在敲打自己的手背,感覺是自己手背了一些,害得大家跟着一起吃了虧。
“當!”雲闆敲響,甯福生方隊也得一分。
台下的甯福生冷哼一聲,朝不遠處的倪寬瞥眼望去。
又如此反複兩場,劉病已終于從我方題難對方題目簡單上看出了端倪,随後在郭福耳畔低語幾聲,郭福這才走出席位,慢慢悠悠地朝着簽筒走去。
果然他看出了有些竹簽上有油光,而有的卻沒有油光。
郭福看準了沒有油光的一根,走近了一把抓起,微微一笑,便遞給了宣讀官。
“請背誦爾雅釋宮篇。”
宣讀官的聲音剛剛滑落,甯福生方隊差點兒驚掉了下巴。
甯福生的臉更是蒼白無比,早就讓你們熟背爾雅了,你們總是背不好,現在知道着急了吧。
甯福生方隊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宣讀官見狀說到:“你方若達不出隻能讓給對方來答,如果對方答得出,這分數就加在對方了。”
有一人急忙舉手示意:“我們同意讓對方答!”
幾人還幸災樂禍,猜想這麽難的題目對方隻是一些小屁孩,也一定答不出來。
“此題由倪寬方隊作答!”
倪寬正在皺眉頭,他知道學子們對爾雅也是十分頭痛。能背誦此文的少之又少,就算自己也未必能全部背下。
正在擔心之時,史高卻不慌虛讓,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說到:“宮謂之室,室謂之宮。牖戶之間謂之扆,其内謂之家。東西牆謂之序。西南隅謂之奧,西北隅謂之屋漏,東北隅謂之宧,東南隅謂之交。柣謂之阈,枨謂之楔,楣謂之梁。樞謂之椳。樞達北方謂之落時,落時謂之戺……”
“當!”雲闆敲響,倪寬方隊又得一分。
倪寬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少年們歡呼地摟着蹦跳起來。
甯福生氣得咬牙切齒:“哼!别高興太早,基礎分才占四成呢!就算全部答對又怎樣?殺手锏在最後一道題。”
“下一題,由甯福生方隊先抽題。”當宣讀官說完此話時,劉弗陵擡手制止。
“不如我出一道題,由兩隊分别答題如何?”
甯秀驚訝地不知所措。
經曆這麽多次的驚心動魄似乎早已将内心鍛造地足夠堅強了。
“是,煩勞大王出題目。”
還能怎麽說呢。
劉弗陵不失禮貌地點了點頭。
劉病已暗自爲劉弗陵的聰慧點頭。
甯福生方隊本來高興地得意忘形,沒想到聽到這句話後瞬間焉了。
甯福生很沒氣度地瞪他們幾眼。
倪寬卻微笑綻放,覺察出劉弗陵在爲自己主持公道,也在爲此次論辯會主持公道。
全場人都在矚目聽取劉弗陵的訓話。
他們心裏都明白,哪是他在考察學子,而是陛下在考察他們。
他出的題目一定是陛下最爲關心的事,隻不過借助論辯會來聽取一下士子們的想法。
陛下這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見呢,怎能不好好聽一下,好好思考一下。
劉弗陵覺得衆人的矚目足夠濃厚了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出了問題:“像我大漢王朝自創始以來,能夠取得如今盛世偉績,靠的是順民意得民心,更重要的還是得曠世之才。數萬萬才能之人構成了我大漢王朝的脊梁,優撫四方,安康萬民,方得盛世。可随着疆域擴大,人才猶如秋之青草,愈發稀少,元光元年陛下開恩設立察舉制,舉孝廉,博功名,以備朝政所需。吾常随陛下微服私訪,卻聽聞‘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雞。’此爲悲痛之處,常聞陛下對人才的渴盼,不知何種方式方能聚集天下英才,今日便以此爲題,望兩方各自出良策。可以不拘泥,自由發揮,隻要方法足夠切實可行便可。”
甯福生聽了這要求方才長喘一口氣。
宣讀官聽令後開始布置任務:“請甯福生方隊先答題。”
甯福生的幾個門生竊竊私語一番便舉了手:“孔聖人言: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又有言: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當今察舉制已成禍患,尤讓陛下惱之……”
此話一出,立刻把在場的師父們都得罪了個遍。他們以及他們的親友還不是靠着這個察舉制做到了這個位置。将來他們的孩子還要靠着察舉制的蔭庇登堂入室,拜相稱臣,沒想到讓這個小子破斥地體無完膚,怎能不生氣。
甯福生的臉都青了。他的學生都一味地應和大王的心思,卻忽略了人家的真實目的。要一個比察舉制更好的選拔人才的方式,你閑得蛋疼,否定察舉制幹什麽啊。察舉制那是陛下親自設立的,你否定了察舉制還不是等于否定了陛下?這是大逆不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