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郭福和郭祿帶着馬車把全套的詩經書簡托運來,足足一大馬車。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順便把張賀送了回去。
張賀這幾日待在莊院裏,着實陶醉于這番恬适閑淡,走的時候竟有些戀戀不舍。
但掖廷宮那邊還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處理,他便悻悻然上了馬車,嘴裏還嘟囔着:“老夫該培養接班人了,以前老是把控着大權還以爲是好事呢,原來全是苦差事!”
劉病已和郭氏兄弟聽了這話,偷偷地捂嘴掩笑。
送走了張賀,劉病已這才踱步去尋找羅百義,看看這幾日他們的雕刻進展,以及造紙進展。
先前的一些詩經篇章已經刻寫完畢,羅百義按照劉病已的設計草圖,制作出來了木格夾闆,按照詩經原文排列活字,之後勻墨上墨,最後敷上紙張,印刷出成品。
劉病已捧着成品,抑制住了内心的興奮,又對雕刻闆做了一些調整,并用小号字補充了注解,還添加了标點符号。
當逗号,句号,冒号,歎号等标點符号寫出來時,程謙和羅百義都極其納悶地指着這些從未見過的符号問到:“這些符号是什麽?鬼符嗎?”
劉病已被這話逗笑了,回答到:“這些是句讀,文辭休止、行氣與停頓的特定呈現方式。”
“句讀?”程謙和羅百義同時納悶起來。
劉病已搖頭晃腦開始了闡述:“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又有言:凡訓蒙,須講究,詳訓诂,明句讀。沒有這句讀符号,雖然不影響閱讀,但章句中的停頓也因并非牢固不變,因聲求氣,讀者之氣質會活潑地呈現出來。但有了這句讀符号,句意就很明了了。比如這一句,多聞阙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阙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程謙聽了後點了點,“儒家經書多爲師徒口口相傳,行氣壓韻的句讀方式多爲口傳心授。如果不懂句讀,往往會造成誤讀、誤解原意。這也是師父教授課程的重要内容之一。如果有了這句讀符号,自學也尚可啊。”
羅百義有些犯愁了。“有了這句讀符号,果然讓句意明了,不會産生誤解。但這麽一車論語,老夫擔心句讀畫錯了地方,會造成歧義,就誤人子弟了,老夫擔責不起啊。”
劉病已卻說到:“沒事兒的,我自有辦法。”
他又對程謙說到:“程叔,先前的幾位教書師父可還在咱們家中?”
“在的!三位都在,之前的兩位賬房先生跟着同鄉回家了,一時忙不過來,我便讓他們三位都去那兒幫忙了。”
“好!這幾日先讓他們到我的書房裏去,盡快将那堆竹簡上的文字抄寫到紙張上,我随後用丹紅筆描寫句讀符号,這樣就能提高效率了。”
羅百義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劉病已的方案。
“好!我這就去安排!”程謙說着便叫人将堆在工坊裏的那堆竹簡陸陸續續搬了一部分到劉病已的書房了。
搬了幾大疊紙張送到書房裏去,之後才将那三位教書師父叫過去謄抄經書。
大夥兒對橫空出世的紙張,此刻早已過了興奮勁頭了。他們初始見到紙張時,驚訝地如同捧着一大堆黃金,驚訝地或歡欣鼓舞,或嚎啕大哭,說什麽天下讀書人有救了之類的話。
那時候,程謙不會對他們許以未來什麽重金回報之類的話,單單傳遞劉病已對于造紙的慷慨激昂誓言“爲了天下人人皆可讀書”,幾位書生就感激涕零了。
他們都是貧寒家庭人家,書簡都是财富人家才配有的東西。劉病已跟他們聊天才得知,靠打長工,或者偷偷跟家庭私塾師父交易,搞來書簡讀,在當時是平常事。而對于什麽鑿壁得光,以砍柴換讀書等勵志故事被傳頌于後世,那是因爲他們是成功者。勤于學習的故事才被人特别書寫和記錄。
這就好比前生的自己熬夜打遊戲那樣勵志,在那個環境下,都是普遍現象。
幾位書生無不對劉病已感激萬分,他們終于找到了年輕讀書人的标榜了。
幾位書生自然很是勤勉地開始抄書了。
他們也爲能在這無比珍惜的紙張上書寫文字,留下墨寶。那種能把字迹留在紙張上的感覺簡直讓他們興奮異常,欲罷不能。
抄書的事兒解決了。
劉病已又将常用的句讀符号如何寫,又是什麽用途,用在何處,全都教給了羅百義。甚至,劉病已爲此在一張大宣紙上寫得滿滿當當,之後貼在工坊牆壁上,供大家學習交流。
羅百義卻靈機一動,将此頁紙的内容原原本本刻成了模闆,準備印在書本裏,作爲句讀符号的解釋。
劉病已還把書本的目錄設計、用途,頁碼的編寫教給了羅百義。
羅百義受益匪淺,看待劉病已的眼神更加充滿了敬佩。
随後,劉病已随便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讓工匠們采用新學到的句讀符号進行斷句。一時間難倒了不少人。
羅百義更是急得抓耳撓腮,最後沒辦法,羅百義讓徒兒将這張“考題”紙和句讀符号普及紙,一同貼在了院中的迎面牆的背面,讓家丁們來解答。
程謙忙了一通,等他熱氣騰騰,來到工坊門口時,見到一群人正圍着迎面牆的背面瞧着什麽。
他走近了,仔細端詳。一張紙上寫着剛才主公寫的句讀普及知識,一張紙上卻橫豎寫着三列字。
隻見那上面寫着兩列字:
“長長長長長長長。”
“長長長長長長長。”
中間還有橫着寫着的字:“長長長長。”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番興奮地前來,又是一番懊惱地搖着頭,不明這些句子該如何讀。
連那幾名抄書的書生也問詢趕了來。等他們伸着長脖子,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互相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這些句子該如何讀,又是什麽意思。
很多人解不開這幾句話,竟然捶胸頓足,怨恨自己讀書太少。
程謙擔心這幾位書生犯了癡瘋,影響了抄書進度,趕忙去把劉病已從工坊裏請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