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原以爲流民居住的地方髒亂差,沒想到一進城後發現竟然是井然有序,環境整潔,房舍整齊,頗爲震驚。
他們按照手中的座次牌找到了座位,雖然席地而坐,但地面上已經有了厚實的韋席,跪坐上去也很舒适。
不少人都是結伴而來,大夥兒的座次都挨着,方便彼此聊天。
雖然平日裏,大多數的有錢人有過這樣的讀書經曆,也是這樣跪坐在一起,聽師父講授課程。但如此大規模達上萬人的場景都還是第一次見。現場的人都頗爲興奮。
“聽說這個說書之人還是個娃娃。”
“哼!一個娃娃才經曆多少人事?還能深谙世故?簡直胡扯!”
“昨日的聽聞,大半是有人胡說八道了。”
……
說什麽的都有,但絕大多數持懷疑态度。
劉病已梳洗一遍,又吃了早飯,喝了會兒熱水,便整裝一番,慢慢上台。
他的身後還跟着十幾名年輕人,紛紛跑步上前,将訓誡亭團團圍住,以防被人攪擾了講述評書。
等劉病已坐定,廣場上的人頓時哄地一下子炸開了鍋。
“看呢!果然是一個小屁孩!”
“哈哈,乳臭未幹的娃娃,還是回家吃奶去吧!”
“切!上當了!”
……
劉病已不慌不忙,不怒也不喜,平靜地等待衆人發洩得差不多了,這才嘴裏念叨着什麽。
有人發現他正在說話,而周圍卻亂哄哄,便自覺地幫忙維持起來秩序,“都别說話了,聽聽這個小子在說什麽!”
訓誡亭的設計的确有其科學道理所在,此處爲城牆處的狹窄地段,而兩側的城牆高大無比,似一個扇形擴展出去。遠遠地看去,訓誡亭猶如一個大喇叭口上的哨子,隻要有人呆在那裏一說話,整個廣場的人都能聽得到。
随着廣場上漸漸安靜下來,劉病已心中好笑,爲了鎮壓如此陣仗的場面,光拿醒木敲打闆子可不行,必須出奇兵,用口型來制止大夥兒。
人人都有好奇心,及時自己不出聲,隻是動一下口型,就能制止住這浩大的喧嘩。
等到廣場上的衆人安靜下來了,劉病已才出了聲音:“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
現場的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這麽一來,很多人的興緻被牽引起來,什麽否定與懷疑統統被丢到九霄雲外去了,側耳傾聽講台上的劉病已開始了評書。
“昨日,學生講的是《波斯尋寶》,諸位尊駕或許昨日沒有來到,學生便簡單叙述一遍……”
雖然是簡單叙述,但也是把重要情節和動人的細節講述出來,現場的人很快便深陷故事中,不能自拔。
雅座位置上,有一老者捋着胡須,仔細聽着。
而在他旁側站立着兩個孩童,竟然互相擠眉弄眼,竊竊私語道:“兄長,病哥兒真的這麽厲害!昨日的傳聞名不虛傳啊!”
“是啊,是啊,病哥兒太厲害了!我越來越崇拜病哥兒了!”
“病哥兒威武!”
此時,長胡子老者身旁端坐的男子朝兩人轉過頭來,瞪了他倆一眼,兩人這才低下頭去。
兩人見那人扭回頭去了,個子稍高的人低聲假裝訓斥到:“張大人生氣了。郭祿,以後不準喧嘩了!”
“哼!剛才是兄長起的頭!”郭祿不服氣。
郭福伸手朝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郭祿剛要痛叫,卻見到桑大人也要扭頭過來,急忙憋住了叫聲,不過他早已經痛得雙眉豎立,臉色發紅。
郭福剛松手,郭祿就要還擊了,郭福突然低聲說道:“弟,你說郭大人和桑大人這次出來是不是要把病哥兒接回宮裏了?”
郭祿一聽有這等好事兒,便皺起眉頭來思索。
郭福見成功引開了郭祿的注意力,捂嘴掩笑。
劉病已講到激動之處,還會站起身來,表演着被人抓住衣領毒打的場景。
現場近萬人都被這動作和情節揪心無比,紛紛瞪大了眼睛,渴望着善良之人能得到護佑,而邪惡之人得到懲治。
本來這故事很是單純,但劉病已卻把陰謀情節加入進去,使得主人公的故事更加豐滿了。
現場的人大氣不敢喘,生怕一個深呼吸會錯過重要情節。
正在此時,城門外有人大呼一聲:“劉病已,你給我滾出來!你幹的好事,害得我家少主婚事都砸了!命根子還被你給切出去,我昔陽家跟你沒完!”
現場的人不知道怎麽回事,紛紛朝城門口望去。
那裏正有數十名家奴拿着家夥要硬闖堵在城門口的流民護衛。
劉病已卻冷笑一聲,心說:“他們這才過來啊,動作這麽慢!”
昔陽家的人來,自然是在劉病已的算計之内。
不過,他們這次來,恐怕捅了一個大馬蜂窩,不好收場了。
“住手!你們想幹什麽!想進城欺負流民嗎?還是想打劫聽衆?”流民護衛中有一年輕人名叫劉成,他朗聲質問到。
“我們可以不進去,但必須要交出劉病已。”昔陽家爲首的便是小五。剛才他們幾人被澆了一身大糞,好不容易找了自家的布衣店,洗了個澡兒,換了幹淨衣服,這才匆匆忙忙趕來。
他們各個心裏窩着火,就等着抓住劉病已好好折磨他們一番,洩洩心頭之憤。
“别胡來!吾家師父年紀尚小,你們這些惡棍進去,還不吓壞了他!你們若不是來聽書的,都給我馬上滾!”劉成把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杵,下了最後通牒。
“敢叫我滾?兄弟們,殺進去,把那個劉病已千刀萬剮!”小五一聲吼,衆家奴紛紛舉起家夥跟面前的流民護衛打了起來。
現場一片厮殺。城内的人不安起來。
狗三兒急忙調集所有的護衛将城門層層圍住了,以防這些惡犬進城裏傷害了衆人。
廣場上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劉病已站起身,站在訓誡亭外,朝衆人深深作揖。此時,廣場上的人這才停止了一些喧嘩。
“諸位師父,讓您們見笑了。”劉病已見現場漸漸安靜下來,這才繼續說道:“此事罪責不再流民,而在那昔陽家。”
劉病已便将昔陽家幹的勾當一一說了出來,現場的人頓時嘩然一片。
“諸位!”劉病已伸開雙臂,等現場安靜下來後,劉病已說到:“懲治惡人由官府處理,我已寫好訴狀,等待良機交給縣令。”
他的話語剛落,城門外,便響起了一聲高喊:“杜縣縣衙在此,都給我住手!”
衆人朝城門外望去,果然發現一隊縣衙官差來到,爲首的便是縣啬夫扈大。
扈大一大早便接到了昔陽家的報案,稱有人下了狠手,不但燒糧倉投銀庫,還把他的兒子閹割了。
扈大是是非分明的人,看到昔陽家的悲慘模樣,心中頓時舒爽。
等他回縣衙給縣令張歐回禀此案時,卻見他滿臉淤青。等到他低聲細語将昔陽家的案子說給他時,沒想到縣令竟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雙手鼓掌着狂笑不已。
“活該!活該啊!”
等張歐發現自己在下屬面前失了态,這才故作深沉,重新端坐在椅子上,詢問案情細節。
“知道是誰幹的嗎?”
“下官正在查,不過昔陽東青一口咬定是一個少年所謂,他名叫劉病已。”
“劉病已?”縣令張歐一念叨,“這麽熟悉?”
想了會兒,張歐頓時一拍手,“想起來了,昨日小婦念叨的此人就是他啊!想不到他能文能武,還足智多謀啊!”
扈大頓時覺得好笑,平日裏張歐一向喜愛巴結權貴,憎惡流民等凡夫俗子,沒想到今日竟然倒過來了。
扈大心中本來就擔心劉病已會因此事落得不好的下場,一看到縣令這般态度,他便放心下來。
“沒有确鑿證據,本官不能随便抓人,不能因爲他昔陽家的猜測而玷辱了本官青天的名譽。”
上次,張歐爲一富戶巧取豪奪了門店,那人便敲鑼打鼓送來了一個青天浩然的牌匾,他竟然以此爲标榜了。
扈大心中好笑。
此時,有人上門禀報。
東南城外有兩夥人械鬥。
張歐一聽是械鬥類的治安問題,立馬就緊張起來了,“怎麽回事!”
要知道杜縣距離長安太近了,若這類治安問題被禦史抓住了,肯定會參奏一本,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查清楚了,是昔陽家奴們手持武器前去挑釁,聲稱要将一名少年千刀萬剮!”
張歐一聽這話,心中大喜,他本來還愁着抓不住昔陽家的把柄呢,沒想到這麽快送上門來了。
“大膽!在本官地盤上竟然如此猖狂!扈大,你快領一隊人将昔陽家奴統統抓拿歸案!”
“是!”扈大領了命令感覺點了人手奔去西南城。
其實昔陽家被敲打,讓人大快人心,誰讓他們平日裏做盡了各種壞事。
張歐站在門前,瞧着扈大走遠,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本官就把新賬老賬一起算!”他朝着門口望去,那裏似乎有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銀子被人擡了進來。
“昔陽?哼!”張歐冷哼一聲,走出房門,朝後院走去。
因爲他今早挨了打,張歐便找到了昨晚未歸的借口,因爲自己不懼權貴,秉公辦案,卻遭到了昔陽家的圍追堵截。昨晚未歸,就怕把惡棍招惹進府内,沒想到一大早溜回來時,還是遭到了昔陽家的暗算。
他的婦人一聽這話,對張歐又是崇拜又是擔心。
一番細心伺候,着實讓張歐高興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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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