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聽有賞錢,趕緊呼啦一下子堵住了胡同口。
“站住!就是你了!”一個夥計大聲吼道。
劉病已快要跑到胡同口了,就被四五個人死死地堵住了通道。
他們瞧見劉病已就樂呵呵地滿臉地嬉笑。
劉病已見有些人提着燈籠,燈籠上寫着“昔陽”二字,心叫一聲不好,“啊!難道……暴露了!狗三兒這個雜碎,把事兒辦砸了?”劉病已想到這裏趕忙轉身就要回竄。
前面有一群昔陽家的打手,後面有晴兒殺手小姐姐攔腰斬根。劉病已狠下一條心,甯願死在石榴裙下,也不願意死在劊子手的屠刀之下。
這時,胡同深處傳來了那個女孩的聲音:“公子,等等我……”
而緊接着她的聲音的是另一個女孩子的呼喊聲:“妹妹,小心那個榴芒!他騙了我家小姐的芳心,又來騙你了,别再上當了!”
劉病已正在爲難的時候,卻發現雙腿不管怎麽蹬,都跑不動,他一低頭,發現自己正懸在半空。
正在納悶的時候,一回頭,看到兩個窮兇極惡的男人朝他龇牙咧嘴。
原來他的兩隻胳膊被人架了起來。
朱管事樂呵呵地近前來,馬上呵斥到:“放下他,放下他。”
等劉病已雙腳落地了,朱管事沖劉病已笑着說道:“今日我家少爺舉辦婚禮,正需要花童一名,我看你面貌俊秀,年齡也不大,正符合花童的标準,請你勞煩一趟了。事後,我定然有賞。”
劉病已這才明白他們爲何要捉自己,便抖了抖衣袖,負手而立。
“我還以爲打劫的呢,既然如此,我便勉爲其難了!”
“好!有勞小公子了!”
兩人正在交談,身旁那個熱情的家夥又大聲嚷了起來,“嗨!想什麽就來什麽!瞧!玉女這不正沖我們跑來嗎?”
此時,衆人撇頭回望,胡同裏有一女孩朝這邊奔來。
“莺兒!”朱管事一眼便認出了此人。
女孩子本來還着急抓不住劉病已了,沒想到在胡同口竟然撞見了朱管事,還有昔陽家的衆家丁。
她心下着急,自己背着包袱,又是從昔陽家裏逃出來的,他們一定明白自己想幹什麽。一旦被他們捉回去了,丁管家一定會打死自己的。
莺兒心下着急,急忙轉身要逃,卻被朱管事呵斥住了:“莺兒,别走!先幫我一個忙,事後有賞!”
莺兒哪管他的呼喊,還要邁步就跑,卻又聽到朱管事喊到:“跟他一起當花童!幫我這個忙了,我不會揭發你的!”
莺兒一想自己确實沒有了退路,便停下腳步,轉身低着頭慢慢朝朱管事走去。
朱管事歎口氣,心裏沉重的擔心終于煙消雲散了,“别的先不說,幫我度過眼下的困難,我保你不會有事的。”他轉身對衆人說道:“誰也不準說出此事!事後重重有賞!”
本來有幾個不服他的,但一聽到有賞錢交易,也就悻悻答應了。
朱管事趕忙讓兩個婆子給這兩個娃子披紅戴花。
一位胖乎乎的婆子瞧着兩人樂呵呵地說到:“這倆娃娃可真夠喜人的!男的帥氣,女的俊俏,這次能尋得這麽絕美的花童,一定會把主家樂壞的!”
“可不是嘛!幹了這麽多年媒婆,頭一回撞婚運,能撿到這麽好的一對兒花童!”另一婦女說到。
收拾妥當,有兩人将一籃子紅花和一籃子糖果分别遞給了劉病已和莺兒。
莺兒喜滋滋地瞥眼瞧着身旁的劉病已,見他帥氣十足,不由得害羞甚甚,低下頭去。
計劃不如變化。劉病已也改了主意,趁此打入迎親隊伍裏,倒要在适當的時候幫一下狗三兒。
也不知道那個家夥現在什麽情況了。
“走了,倆可人兒。待會兒等少爺把新娘子接出來,你們便撒花撒糖,還要說一些吉祥話,譬如‘佳偶天成心相印,百年好合樂無邊’……”那個胖乎乎的婆子邊領着兩人朝着迎親隊伍前面走去邊絮絮叨叨起來。
劉病已瞥見胡同口旁側的高牆上有一個影子飛走。而那背影赫然是晴兒。
他抿嘴一笑,知道這個晴兒指不定會在許萍兒面前說自己什麽壞話了。
衆人在大門口站了片刻,院内陡然傳出了音樂響聲。
唢呐吹響,鑼鼓喧天,一片喜氣洋洋。
沒過多久,有司儀朗聲高喝一聲:“開面禮成,拜祖禮成,賞起嫁酒,新人福門入,财源家丁旺!”
他的話越說越快。而當他的語調剛落,就有人大聲說到:“賞迎親隊所有衆人。”
“謝榆林太翁賞!”司儀朗聲緻謝。緊接着便拉長聲音喊到:“新郎牽紅綢,新娘跨龍門來……”
話音剛落,鑼鼓喧天的音樂驟然響起來。
随後便看到一個矮矮胖胖的新郎官頭戴花冠,穿一身紅色大絲袍,絲袍上繡着百鳥圖。
新郎官手中一條火焰焰的紅絲帶,絲帶不斷從門洞裏出來,陡然牽出一個帶着紅蓋頭的肥碩新娘子。
新娘子一雙大腳上穿着一雙木屐,木屐上畫上彩畫,系上五彩的帶子,形同兩朵碩大的牡丹花。
一身紅裙被新娘子撐得鼓鼓囊囊。
兩個送喜丫鬟各在一旁,艱難地扶着新娘子跨過了門檻。
此時,門洞裏出來兩個婦女,她們擡着一隻木盆出來,走下台階後,直接将木盆裏的水潑在大街上。
“送湯禮畢,新娘子入轎。”
送湯,也叫送水,這是新娘在出嫁之前享受的最後一次手足之情的伺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是在勸慰新娘的母親,嫁出的女兒象潑出去的水一樣,再也收不回來了,母女憐惜之情适可而止。
随着轎簾挑開,新娘子被兩個送喜丫鬟攙扶進轎子,新郎官被人攙扶着上了馬兒,司儀朗聲說到:“親迎禮成,六禮行畢,姻親既結,兩方和睦,世世合順!”
伴着歡快的奏樂響起,擡轎人費力地起身,艱難地往前邁出一步,也就預示着六禮暫告功成。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直到女方被擡入男方家裏,入了洞房,六禮便完成了。
經過了喧鬧的音樂聲響,不少人已經起床并跑出了家門,擠在大街兩側對着迎親隊伍說說笑笑。
孩童們則追着兩個花童,張來臂膀接着撒出去的花朵和糖果。
一些婦孺對着新郎官指指點點。
一些漢子則對花轎裏面的人物更有興趣。
但更多的人卻對着一對俊俏無比的童男童女稱贊不已。
劉病已撒會兒糖果,便趁着孩子們擠進來哄搶的功夫,湊到大花轎的近旁時,随口嘟囔了一句;“狗三兒這個蠢貨,千叮咛萬囑咐還是把事兒搞砸了!回去找小團兒報仇!”
這話剛說出口,大花轎突然猛地一顫抖。
前後各三個轎夫極爲吃力地同時歪了歪身子。
劉病已看到他們都是一副咬牙切齒,臉紅脖子粗的狀态,而且滿頭大汗,渾身濕透。
劉病已似乎明白了什麽,嘴角上揚,又嘟囔一句:“我看石榴兒挺标緻的!”
轎子陡然又一顫,劉病已這才确信了,狗三兒已經得手了!
童轎夫氣喘籲籲地說到:“嗨嗨,大夥兒加把勁啊!回去多給你買幾個肉包子!份子錢各加一倍!”
這次的轎子不再顫抖了,而是發出了“咕嘟嘟……”肚子饑餓的聲音來。
劉病已抿嘴一笑,急忙趕到隊伍最前方,向着街道兩旁的孩子們潑撒糖果。
迎親隊伍在行進,迎面撞見一乘青色小轎。
惹人眼的是擡轎子的是四個老漢。
四個老漢擡着顫顫巍巍的轎子,步履輕緩地朝前走着,正跟浩大的迎親隊伍撞上了。
兩個花童首先站定了,而後面的樂隊也跟着站定了。
這樣以來,後面擡轎子的人堅持不住,終于借着這個機會将轎子放下喘口氣。
而這些一系列動作着實讓朱管事大爲惱火。
迎親講究氣貫如虹,順風又順水,轎子擡起來了就不能撂下,迎親隊伍開始走了,就不能停下。及時遇到了什麽坎兒或者小橋兒的,隊伍可以原地踏步走,但絕不能像這樣挺住了腳步。
朱管家急忙從人群中擠出來,來到隊伍最前方,一見擋住迎親隊伍的是一頂黑色的小轎,腦門上立馬顯現了一條黑線。
“晦氣!真他媽的晦氣!”朱管家跳着腳罵到。
那四位轎夫年紀大了,最受不得這等污言垢語,再說了晦氣一詞往往與“死”“倒黴”“白事”等場景相聯系。
四個老漢一聽也惱火了,“小子!你在罵誰呢!”
“我罵誰!罵的你們!你們的狗眼長瞎了嗎?擡着一頂黑色轎子,就不能躲避一下,讓迎親隊伍先過去嗎?你們擋在這裏……哎呀呀!”
沒等朱管事把話說完,四個老漢就撂下了轎子,一起動手朝朱管家奔來。
“你說誰長狗眼!你才長着狗眼,你知不知道這頂轎子裏的人坐的是誰!”
“我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來了,都得給爺滾開!”朱管家見對方氣勢洶湧,急忙退着步子,嘴裏還放出了硬話。
四個老漢不依不饒抓住朱管家的衣領就要動手。
迎親隊伍裏的小厮們一見少爺探頭探腦地有些愠怒了,趕緊撂下擡着的禮盒,紛紛竄上前,跟着四個老漢扭打在一起。
四個老漢頓時占居下風,被打得吃痛不已。“哎呀呀,打人了!你們這些混賬,知不知道轎子裏的人是縣令張大人!”
朱管家先前挨了四個老漢的拳腳伺候,氣不打一處來,“我管你什麽縣令,他出來照樣得挨打!給我打!往死裏打!”
劉病已從對方的話裏聽出了一點重要訊息,登時喜出望外。
“杜縣縣令?好啊,我來添一把火,給昔陽家助助興!”劉病已冷笑幾聲,将手兒往懷中摸去,掏出了彈弓,又摸出了帶着尖刺的石子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