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與内史騰對視了一眼，也不敢說話打擾皇帝，隻得站在一旁，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問話。
過了好一會，嬴政回過神，他看了看殿外的黑夜有些茫然，收回了眼神看向李斯，眼神卻又是深邃，讓人捉摸不透。
“李斯。”
“臣在。”李斯上前躬身，心中對于皇帝陛下這麽晚的召見，也是心中略有猜測。不出意外，要麽是百越戰事，要麽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嬴政看着李斯的模樣，微微晃了晃腦袋，他問道：“朕，今日想你一個問題。李斯，你說這個世上，當真有神仙？”
這......
李斯愣住，他萬萬沒想到皇帝陛下問的竟然是這個，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李斯連忙躬身回答嬴政：“陛下，臣亦法家爲奉。神仙之事，臣不得知！”
嬴政微微點了點頭，和明白人說話，不用說的太全。嬴政移開眼睛，視野看向殿外的黑夜又道：“有人言，這徐福東渡不過是逃命，從齊魯之地坐船東進，可到達一處名爲扶桑的地方，在那裏是一塊好地方，徐福也打算在那裏稱王稱霸，以求日後從扶桑進攻我大秦國！”
李斯擡頭看向嬴政，内心滿是震撼。齊魯之地之外便是海，海無邊無際，怎可能有一塊好地？李斯不明白，皇帝陛下口中的‘有人’究竟是何人！這‘有人’又是如何知曉在齊魯之外還有地呢？
這大秦征戰六國，一統天下！往南是百越，百越過後便又是海！往北是匈奴，遲早也要給收拾了！東邊也是海，西邊也不用說了，高如蒼穹的山脈，如同一道萬丈的城牆，這非人所能去的地方。
這，不就是所有的土地了嗎？南征百越，北讨匈奴，整個大秦也隻有這麽兩個對手了！
嬴政看向李斯，嘴角挂上了笑容。他當時和李斯也是一樣啊，滿是震驚，至于王贲那小子，可能都以爲今天是在做夢。
在平安酒樓，秦夜和他們兩個人喝酒，沒想到酒品不行，秦夜自己喝的伶仃大醉。原本隻是說徐福的事情，結果卻被嬴政套出了不少話，若不是秦夜醉倒不省人事，嬴政可能都還要拉着秦夜好好說說。
可惜，秦夜口中這話，他和王贲誰都不能說，這事隻能爛在肚子裏！
又過了一會，嬴政感覺到有些困了，他揮了揮手便讓李斯和内史騰退了下去。原本他是想讓内史騰率人把徐福抓回來的，但想了想也無所謂了，去了就去了吧，難不成這徐福去了所謂的扶桑，就能從無邊無際的海上打過來了？
嬴政有自信，不管徐福日後打不過打過來，既然他知道有這麽一塊地方，遲早也要打過去！徐福是他大秦的臣！也永遠隻能是臣！
回到寝宮，衆宮女在服侍嬴政脫下衣服後便退散出了寝宮，嬴政坐在榻上看着寝宮角落忽然開口問道：“如何？”
一位身穿黑甲，頭帶神鬼面具的甲士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拱手躬身之後才說道：“我們追查到了巨鹿，秦公子的住宅是他母親，夏玉蓮所有。但，在巨鹿夏玉蓮查無此人！”
嬴政眉頭一皺，這查來查去，線索還是斷了。他想了一會，然後揮了揮手繼續讓甲士說話。
“巨鹿夏玉蓮查無此人，後查了地官司徒，發現這地早在秦公子兩歲之後便買了。但當時買下府宅的人，是一對秦姓夫婦。随後，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座府宅的主人，變成了夏玉蓮。”
嬴政皺着眉頭，覺得有些頭疼，自他從趙國當質子回到秦國之後，就再也如此令他頭疼的事情。他是秦國的王，也是這天下的皇。有些事情隻要他想要，那就一定能得到，但現在黑冰台查秦夜的事情，顯然讓嬴政覺得收到挫折。這種挫敗感，讓嬴政覺得很不爽，特别不爽。
“朕知曉，你下去吧。”嬴政揮了揮手，他仰天歎息了一聲，有些無奈。如今這秦國皇室親族，能出衆的沒有幾人，秦夜的能力能力之大，高出他們太多了。如果秦夜真的是他和阿房的兒子，那秦夜就是嬴政名副其實的嫡長子，還是皇帝的嫡長子，可立爲太子！而太子，亦可監國！
看着甲士退出，嬴政已經沒有任何心思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
另一邊，夜深後的秦府靜悄悄的，不光是秦府，除了城牆上的守衛外，整個鹹陽城都是靜悄悄的。古時候沒有路燈，更沒有夜生活，尋常人遊玩也緊緊隻限于節假日。而恰好，此時的秦國，沒有後世的各種節假日。
月上梢頭,白天喝的伶仃大醉的秦夜此時醒了過來，口幹舌燥的他頂着漆黑的夜幕到處找水喝。由于秦夜的腦子現在有些迷糊，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
“媽？”迷迷糊糊的秦夜本能的叫了一聲，但随之一愣，整個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在黑暗中眨了眨雙眼，眼前的一切東西陌生又帶着熟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從他心裏冒了出來。
住在隔壁的春香很警醒，在聽到自家公子廂房傳來的聲音，她快速的穿好了衣服，拿着燈燭快速來到了秦夜的廂房門口，直接推門而入。
自從春香遇到秦夜後，她從未見過秦夜如此一面，整個人蜷縮的坐在地上，雙眼通紅，一種巨大的悲傷感也瞬間感染了春香。
女人的天性總是會帶着母性光輝，看着秦夜脆弱的一面，也激活了春香的母性。她悄然的走了過來，把燈燭放在了地上，動作很是輕柔。
“公子……”春香的清麗聲，讓秦夜從回憶中醒悟，看着眼前嬌俏的小侍女，秦夜張開雙臂，第一次沒有調笑的心思抱住了春香。
而後，放聲痛哭。
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時代了，那個時代裏，他有父母，也有好友。但如今什麽都沒有了！
春香在看到秦夜朝着自己抱過來的時候，身體本能的朝着後面退，但真當秦夜抱住自己放聲痛哭的時候，她愣了一下，最終還是默默的保持着現狀，沒有推開秦夜。
這種悲傷，她也知曉。
于是，兩個同樣在這個時代無歸的靈魂，似乎就這樣嵌在了一起。
廂房外，姜禾抿了抿嘴，在房内二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