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兒知道爲夫所求?”他輕笑了一聲,手臂落下來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微微往後一帶就把她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微微偏頭,看着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側,淡淡的香,微微的熱意。
蘇錦棉擡頭看他,眼底映着案台燭火的微光,明亮又灼然。
“娶了棉兒之後,爲夫所求不高。護我妻兒一生,保衣食無憂,至尊繁榮。”說着,他自己便笑了起來,低低沉沉的笑聲,磁性又動聽。
蘇錦棉握住他橫在腰間的手腕,沒再說話。
他的野心,蘇錦棉一開始就知道。所以要争什麽,她也知道。她需要做的除了不拖累他,還要替他打點他觸及不到的層面。
在對這些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需要做的準備有很多很多。
……
蘇錦棉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等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外面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聽着像是阿蘿和知春的聲音,具體咋說什麽,卻聽不清晰。
她撐着身體坐起來,一頭青絲傾瀉而下,她微微側目,手掌摸索着在身旁那個位置上梭巡了一番。
涼涼的,也不知道起來多久了,都沒叫醒她。
她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良久,終于起身:“阿蘿。”
外面的說話聲一止,很快便有人推開房門走進來。阿蘿和知春同時邁進屋裏,掀開珠簾朝她走來:“小姐,可是阿蘿吵着你了?”
知春聽着她的稱呼,擡手擰了她一下,輕笑:“怎麽還叫小姐呢?”
“無礙。”蘇錦棉邁下床榻,有些酸累地按了按肩膀,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我昨晚……何時回來的?”
她原本是想問“怎麽回來的”,但話剛到嘴邊,就覺得不妥。在書房裏,就她和雲起兩個人,如果睡着了,自然是他抱回來的。
知春挽着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拿了木梳給她打理頭發:“回王妃,奴婢也沒注意時間……”
她垂眸打量了眼蘇錦棉,知曉她關心的肯定不止是時辰,抿嘴一笑,自顧自道:“知春就知道,天色已經很晚了。王爺抱着王妃一路回來的,怕王妃凍着,披着狐裘又讓奴婢把暖爐放在王妃的手心裏。”
蘇錦棉慵懶的眉眼微微一揚,又問道:“王爺什麽時候離開的?”
“一大早醒來就走了,還讓我不要叫醒你。”阿蘿把首飾盒攤開在她面前,由她選擇。
蘇錦棉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原本隻挑了一個素色的簪子,但随即想起今天還要立規矩,太樸素了可不好,想了想,垂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淡聲問道:“王爺那不是給我備了不少首飾嗎?”
她話音剛落,知春便了解她的意思,微一點頭,去櫃子裏拿首飾盒。
等精心收拾好,日頭已越深越高,直逼正午。
外面天色大好,陽光是年後以來前所未有的灼烈。隻外間那狂風肆虐,好不容易的一絲暖意,又被風吹得零零散散。
消了消食,蘇錦棉見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招來阿蘿去請晴姨過來。
阿蘿走了沒多久,晴姨便随着阿蘿一起過來了。身後還領着王府裏的幾位管家,走到蘇錦棉面前時,盈盈一福。
蘇錦棉看了眼座下站着的幾位管家,微微蹙眉。
這三位管家,蘇錦棉隻見過其中一位,是常常跟在雲起身邊的那位。這位管家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說,定是王爺的心腹了。
她目光在三位管家身上一掃而過,終于展顔一笑,笑容端莊又婉麗。那眉眼之間的氣質穩重又凜冽,不容小觑。
偏偏她淡淡地笑着,不熱絡不疏離,恰到好處地淡然優雅,倒是一時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今日請幾位管家過來,是想認認府裏的人,倒是勞煩你們這走得一趟了。”
“王妃折煞老奴們了,老奴這就讓府裏的人都聚過來。”管家颔首,見蘇錦棉點點頭,很快就一起退了出去。
蘇錦棉見人一走,捧着暖爐看了晴姨一眼:“王府裏有三個管家?”
晴姨笑了笑,“說起來隻有一個,就王爺身邊這個柳管家。另外兩個職司雖大,并不十分重要。不過立規矩,見了就全部都見了。哪有撇開别人不見的道理。”
蘇錦棉揉揉眉心,對這種場面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來。
又坐了片刻,等人一齊,她這才挪步走出去,到了前堂。
她一出現,原本的竊竊私語在瞬間便消失無蹤。
蘇錦棉目不斜視地一路走到主位上坐下,剛坐穩,就聽外面青衫的聲音響起:“王爺。”
門外響起悶悶的一聲“嗯”,随即一道修長的人影邁進來,他剛出現,殿中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給他請安,順帶着也給蘇錦棉請了安。
那男人卻似什麽都沒聽見,信步走過來,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側目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旁若無人地:“早膳可用了?”
“用了。”她回答完,轉而問道:“知春說你一大早有事出去了,這麽早就回來了?”
雲起沒回答,隻那眸光深邃,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松開她的手,往後一靠,慵懶至極。
蘇錦棉起先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見他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
他是特意回來給自己撐場子的。
昨天還特意問了,要不要出現給她撐撐場子。蘇錦棉沒回答,其實心裏是希望他出現的,但一個“要”卻是難以開口。想着有晴姨在,應該沒沒問題的,何必讓他跑這一趟。
這會看見他,果真是有那麽幾分驚喜。
蘇錦棉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捏了捏掌心。開口時,聲音平靜冷淡:“都起來吧。”
王府裏重要位置上留着的人都是王爺寵信的人,早早就知道王爺對這個王妃格外看重,雖然看不上這王妃的家世背景,但也不敢不尊敬,雖然隻是面上的。
這個道理,蘇錦棉顯然也懂。但這種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她有的是時間,坐穩着八王妃的位置。
晴姨先代替她說了一通規矩,個個都敲打了一遍。
蘇錦棉隻需要端端正正坐着,端起架子,雍容華貴就好。等晴姨這邊說完,她這才手一揚,讓阿蘿去發點見面禮。
蘇錦棉用的是自己帶來的嫁妝,王府裏财物問題還沒有正式地交托到她的手裏,名不正言不順的,蘇錦棉時不會動王府的财物的。更何況是見面禮……晴姨早就替她備好了。
見衆人都拿到了,她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該說的規矩,晴姨都說了。我想你們也心裏有數,如果不思其職,破壞王府秩序的,我不會輕饒。各司的主管每半個月來彙報下情況便好,往常王爺忙于公務,對内院疏于體察。但日後,有我在,獎罰分明。你們記着這些便好……都退下吧。”
她這番話落下來,衆人的神色都是一肅。原本還想着這王妃的家世背景不像名流世家這麽權貴高貴,總是要帶點小家子氣的。加之,年齡還小,哪能拿捏的住這麽複雜的王府?
但現在,無人敢在這時造次,或者有一絲輕視的心理。
就像,王爺的出現,他顯然是很寵愛這個新進門的王妃,不但人來給她撐場子。這期間一言不發,表情縱容,顯而易見的,隻絕對站在王妃的這邊。
當下,衆人心中有數,齊齊一禮,退了出去。
等人全部退了出去,蘇錦棉挺直的身體這才松懈了幾分,軟軟地靠向身後的椅墊。這一松開手指,才發現掌心一片粘膩,手心一片冷汗淋漓。
雲起察覺她的異樣,握了握她的手,這一握,摸到她微涼的掌心,忍不住一笑:“棉兒何至于緊張到如此?”
有他在,無論是誰,都不敢不敬。
隻是她自有自己的處事方式,雲起絲毫不擔心她會處理不來這個情況。但明顯的,蘇錦棉隻是表面淡定。
蘇錦棉縮回手,有些不太高興地睨了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依然微勾着唇角,表情愉悅地吩咐道:“拿手巾來。”
知春福了福身子,應了聲,便退了下去。再回來時,拿了手巾和暖爐,小心地放在一層的桌子上。然後看了眼,還杵在蘇錦棉身旁正星星眼看着兩人相處的阿蘿,暗示地眨了一下眼。
阿蘿這才醒過神,略一福身,悄無聲息地就和知春一起退去了屋外。
雲起眯了眯眼,拿起手巾給蘇錦棉擦了擦手,見她擡眸凝視着自己,微微偏頭,似笑非笑:“棉兒這表情,可是又不認得爲夫了?”
蘇錦棉拽住他寬大的袖口,微微扯了一下:“我這樣,好不好?”
她是在問,這樣做,好不好。
雲起略一思忖,反問:“有何不好?”
話落,想起什麽,口吻随意:“下午沒事的話,把賬房的叫過來,王府的開支以後交給你過目。”
蘇錦棉原本是想搖頭的,但想起這樣不成樣子,試探着商量道:“賬房明着交給我,每月讓我看下賬本,暗着還是用你的人吧。”
雲起微微一怔,随即大聲笑起來。
别人家的主母,一家過去就想把持賬房的鑰匙管家。她倒好,還嫌王府收支太繁瑣,不愛管。
蘇錦棉的能耐他是知曉的,她并不是拘泥于這些瑣碎的人。
“晴姨若是願意接手的話,直接交給她吧。”他把暖爐遞給她,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錢莊的賬房交給棉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