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顯然也看見了她,或者說,他本來就是沖着她來的,這回看見她,神色有着說不清的微妙。
十一皇子向來嚣張跋扈,因爲母妃受寵,自己也極受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裏幾乎是橫着走都沒人敢說不是的。
蘇錦棉閑着無聊的時候根據八王爺之前的隻言片語推斷過皇上的心思,十一皇子這麽受寵,坊間很多人都猜測太子之位是要傳給他的。
她心裏估算過,可最後實在也難下決斷,但那種猜測恐怕也不盡然。
落貴妃朝野的勢力頗大,若是又立了十一皇子爲太子,可想而知的,落貴妃那一派的黨羽就會立刻強大起來,本就受制于人,難道江山都要拱手相讓?
皇帝又不傻,可這番的寵愛也着實讓人難以捉摸。
蘇錦棉入宮之前想過各種可能,其中一種可能就是遇上十一皇子,如今真讓她對上了,她卻一點招都沒有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一皇子站在面前也不走,隻是問呂公公,“聽說本皇子未來的八皇嫂進宮來了,本皇子一時好奇,便來看看,可是眼前這位?”
呂公公垂首恭敬的一福身,“回殿下,正是。”
“怎麽不多留一會啊。”這回是對着蘇錦棉說的了。
蘇錦棉隻當做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隻盯着自己的腳尖看。
她不回答,呂公公自然替她回答了,她聽着也不說話,就了無生趣得站在那裏。
十一皇子站了片刻就覺得沒勁,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蘇錦棉這才松了一口氣,微微擡頭看了眼十一皇子的背影,眼底一抹冷意。
她可一直記得如今這副身子是拜誰所賜,雖然幼時不長心,小孩子脾性,可讓她落了一輩子的病根,這仇她一直記到現在。
呂公公見她出神,叫了好幾聲,她才回應,卻是得體大方,一點也沒有剛才那副樣子,“倒是謝過公公替棉兒擋駕了。”
呂公公對她還是歡喜的,彎着眼笑了聲,“蘇小姐何必客氣。”
阿彩原本還對這個未過門的王妃好奇,猜測了好多種她的樣子,倒是沒料到她也是個精靈主。
待人有禮,淡然平和,不驕不躁,容貌又生的極是好看,真正是個玲珑人。難怪青衫對她贊不絕口,想來也是自有一套的。
宮裏的景緻一成不變,她緩步跟着走過去,經過長長的走廊,如今冬天了,也不如春來冬去之初那般花團錦簇,一團繁榮。
也是蕭蕭瑟瑟的,不過皇家始終是皇家,綠葉長青,哪怕是冬日也是别有一番的景緻。
皇上素來喜歡梅花,宮裏便處處都能看見傲雪寒梅,還枝枝都拔萃,她一時看得有些入神,連走到了八王爺的跟前了都不知道。
八王爺今天也是在宮裏用膳的,陪皇上吃過午膳之後便潛了呂公公過來叫人。
落貴妃眼裏能看見的也就是宮裏數一數二頂尖的紅人,除了她身邊的人,也就呂公公以及十一皇子那屋裏伺候的能入她的眼。
尤其呂公公又是常年伺候皇上的,他的話無論在誰那裏都是有些分量的。
他便向皇上讨了呂公公過去叫,他前腳走,他後腳就告辭,等在了後宮的宮門口。
他隻帶着青衫一人,就站在宮門口的石獅子邊上,見她望着不遠處的梅花,倒是笑了起來。
等她走到跟前了,他更是直接擋了上去。
蘇錦棉一回神看着自己撞了人,吓得一低頭就要道歉,連人都沒看清,可“對不起”三個字隻出口的兩個,她就看見八王爺那雙繡着金絲邊有着暗條紋的鞋子了。
她擡起眼來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八王爺捉弄我可還有趣?”
八王爺眸色一轉,眼底邪氣肆意,“棉兒說哪的話,明明就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話落,他看了身後的阿蘿和阿彩,先跟呂公公道過謝。
呂公公也不妨礙他們,隻推說皇上要批閱奏章他要近前伺候,就先走了。
八王爺這回見到人了,也不急着出宮了,帶着她往回走,“既然喜歡,我帶你轉一圈。”
蘇錦棉想着他既然這麽說了,也一定是無礙的,就跟着他走了回去。
那幾株梅花開得實在是好,邊上有個涼亭,她就繞了進去,涼亭下面就是矮坡,不遠處就是經過白玉河的河水,此刻還未結冰,看上去冷清清的,寒涼一片。
他給她系緊了狐裘,又摸了摸她的手,确定她沒凍着這才問道:“如何?”
宮裏人多嘴雜,不過他在這裏,這四周是無人敢靠近的,又有青衫阿蘿在,她便也放了心,輕聲和他交代了一下。
八王爺倒是聽得笑了起來,唇角微微勾起,笑容邪佞又帶着點不羁,“棉兒倒是适應的還可以,我生怕你被落貴妃欺負了去。”
“我不頂撞她,順着她的意思,她也尋不着錯處欺負我。”她眼裏也含了笑,彎着眸子看着他,“再說了,此次無非就是試探一下我的深淺,犯不着對着我大動幹戈,讓人尋了她的錯處。”
蘇錦棉自幼聰慧,這點他是知道的,不過比起她的聰慧他倒是更偏愛她的小聰明些,每次使了壞都,她眼底都會犯着狡黠,也許她自己不知道,他卻每每看得一清二楚。
冬日景色蕭條,也實在沒有太多好看的景緻可賞,再說了,皇宮這種地方,她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坐了片刻就和他一起出了宮門。
等過了那宮牆,她才撩開簾子往會看了眼。
馬車外的冷氣溢進來,她也不覺得冷,看了一會才放下了簾子。
八王爺把玩着一塊玉佩,等她轉過頭來,順手遞了過去,“近來可顧不上你了。”他說罷,頓了頓,唇邊又有了笑意,“爲夫可要開始籌備我們的婚禮了。”
蘇錦棉臉一紅,隻當做沒聽見,從他手裏接過玉佩放在手心裏把玩。
玉質定然是上乘的,看着那上面的綠意就能感受得出來,這塊玉佩上的花紋也極爲精緻,她看了半天沒看出刻得是什麽來,隻覺得好看。
八王爺見她喜歡,這才輕笑了一聲,“通常青衫臨風他們見了這玉佩都跟見了我本人一樣,如今這就送給你了,執着它,棉兒想幹什麽都可以。”
他說話間,手一伸,攬着她坐進了懷裏,他微微低下頭來,手指覆在她的手上看着那枚玉佩,“是我母後送給我的,我從小帶着。”
蘇錦棉頓覺手上的玉佩分量一重,不敢收了。
他卻似乎是早已料到她的這個反應,握着她的手也不松開,呼吸就在她的耳邊,吹得她耳朵癢癢的,面上微微得紅了起來。
他還故意的湊近了些,聲音輕柔又魅惑,“這個當做我們的定情信物如何?我能想到的最珍貴的身外之物就是它了。”
蘇錦棉不說話,隻抿了唇,想着他既然送出來了肯定她必然是要收着的,可一方面因爲分外貴重,又不敢輕易接過來。
不止是物,更是他交托的信任。
“本該送發髻的,聽說發髻才是最好的定情信物,可母妃留給我的東西實在是少,我也覺得它們統統配不上棉兒,便隻想到這個。”他輕輕的笑了起來,終于給她喘氣的機會,“棉兒現在告訴我,要不要它?”
她一愣,擡頭看向他,他眼底深不可測。
蘇錦棉思忖了片刻,還是收了過來,“我要。”
他這才笑了起來,聲音微微震蕩,她靠在他的胸口,也能察覺他的心神起伏。
“這玉佩象征的就是我,該怎麽用棉兒那麽聰明應該心中也有數,我就不再多提了。”他笑意未減,唇落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咬了一下。
“沒幾日就要過年了,我明天就回宮暫住,你有事就去府裏找管家,不然去商号裏也行,他們大多數都認得你,你說一聲便行,重要一點的事就拿出這個玩意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唇沿着她的耳朵往下,落在她的臉側。
他擡起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來。
兩個人離得極近,呼吸也近在咫尺。
卻是蘇錦棉先主動吻了上去,就那麽青澀地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
八王爺愣了一下,手下也微微松了,她垂着頭又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他這回又笑了起來,笑得風情萬種,勾魂攝魄,饒是蘇錦棉見慣了他的風流倜傥,此刻也不免迷失在了他的笑容裏。
他傾身吻住她的唇,輾轉着很是輕柔的親着她,彼此呼吸交換,他極爲耐心,引誘她一寸寸淪陷下來。
馬車内安安靜靜的,他垂着眼看她,見她閉着眼柔順的樣子,滿腔的滿足。
“過完年沒多久就能迎娶棉兒進門了。”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又在她的唇角上親了親,“我很高興。”
他說高興,便是真的很高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不免也笑了起來,抛開别的雜念,她能很單純的因爲他的情緒而開心。
他微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棉兒就要嫁給我了,可做好準備了?”
蘇錦棉愣住了……他問得是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