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打算讓八王爺和她一起回去的,但剛出門,青衫就匆匆的走過來,附耳輕聲的說了些什麽,就見八王爺微微皺了眉頭。
“恩。”他輕應了一聲,轉身看向站在馬車旁的蘇錦棉,親手從阿蘿的手上拿過披風給她披上,凝視了她半晌,才道:“今日我是去不了了,我下次再陪你回去。”
蘇錦棉看了眼一旁候着神色頗有些焦急的青衫,不知爲何,心底隐隐有了一絲的不安。
她翳合了下唇瓣,剛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卻是一轉,擡手緊了緊他身上的狐裘,一雙清亮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你萬事小心,不用挂念我。”
這是她第一次用那麽綿軟的語氣說這樣的話,八王爺心下一動,四下掃了眼,隻輕輕哼了一聲,全部的人都頗有默契的扭過身給兩人留下一點空間。
蘇錦棉眼底都是笑意,雙手攥着他的衣領湊上去偏頭在他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這次主動似乎也是讓她害羞的很,抿了唇笑,臉頰浮起豔若桃李的粉來,讓八王爺一時有些移不開眼。
頓了頓,他微微眯了眼,曲起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輕輕的勾了勾。趁她微微閉眼的時候低頭就吻上了她的唇。
蘇錦棉似乎是吃了一驚,睜開眼的時候他也已經一觸就離開了,抵着她的額頭輕輕的低喃了句,“恨不得今日就娶你回來。”
她睜了一雙眸子看着他,片刻才推開他。“像什麽話。”說罷,已經面色如常的微微後退了一步。
八王爺倒是被她逗笑,低低的輕笑了幾聲,上前摟着她的腰抱她上車,這才轉身吩咐道:“都給本王機靈點。”
——
回去的路上飄起了雪,蘇錦棉聽着阿蘿的大呼小叫的也撩開了簾子往外看去。
走的是偏道,青石闆鋪就的小弄堂,此刻落了雪平白就空蕩寂寥。不知道是哪家傳來耳朵敲木魚的聲音,這麽悠遠的飄蕩過來,越發的顯得整個地界都有些荒涼。
蘇錦棉低眸略一沉思,聽着那木魚聲倒是想起了幾年前在白雲觀的日子。
青燈,古佛。
下雪天她在佛門前掃着雪,看着山下滿目都是白雪皚皚。
那時候師傅總是會給她端來一盆熱水,給她暖了手腳,這才指點着教她些佛理一起誦經。
那段清心寡欲的日子,是蘇錦棉最溫暖的日子。
倒是有一陣子沒去白雲觀了,又是下雪天,還是想要回去一趟。
阿蘿見她不說話,垂了眸子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輕輕的把暖爐往她這邊放了放。
“好久沒回去了,改日去看看師傅吧。”
阿蘿眨眨眼,倒是想起什麽,笑眯眯的。“和姑爺一起去。”說罷,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大不敬,面色微微發白的拿手輕拍了下嘴。
“呃……是八王爺。”
蘇錦棉看了她一眼,心底突然微微的一刺,片刻,她掩了掩身上那件披風,這才說道:“無妨。不過在别人身前還是要謹慎些,我已經不如從前了。”能護你無憂無慮。
想必也是想到這一點,阿蘿挪了挪身子,伏在她的身前,“小主子,你是不是不開心不甘願?”她從小跟着蘇錦棉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有多聰慧機敏。
原本想着小姐能跟着劉家,那也是極好的婚事,奈何,卻入了帝王門。
蘇錦棉似乎是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才悠然歎了口氣道:“我是喜歡他的,可是打從有點喜歡之後,好像就染上了——心病。”
這心病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偶爾調皮的起來撓一下她,卻讓她惴惴不安。
蘇遮木有時候談起這個小女兒的時候都頗有些無奈,大概是從小就不在身邊,性子很清冷,想得也多,思慮周全。很有自己的想法,可惟獨那顆心,卻是讓人捉摸不透。
可其實也是很簡單的。
誰對她好,她自己會對他好。
八王爺對她是好的,所以她也真心對他。但還是耐不住他身後的權勢身份地位給她帶來的一切的不适應。
但就私心來說,她卻還是希望他能如願以償。
——
隔日的時候,還是青衫來接的蘇錦棉。
他一襲青衫,侯在馬車邊上,見蘇錦棉出來了,福了福身,親自扶着她上了馬車。
蘇錦棉上了車,撲面而來的就是溫暖的暖氣,阿蘿後面跟上來把手裏的暖爐遞給她,讓她捧在手心裏面,這才低低的說了一句,“八王爺可真細心。”
車夫架着馬緩緩的往前而行,原本坐在外面的青衫敲了敲車門,輕聲道:“蘇小姐今日留在府上用膳吧?”
蘇錦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應該是八王爺的意思,不然青衫怎麽會這麽唐突。略一猶豫,青衫又道:“蘇小姐不用擔心,青衫剛才等小姐的時候就已經去見過蘇大人了。”
原來是預謀好的,那還問她做什麽?到時候直接找個借口把她留下來吃飯豈不是更方便。
想着便皺起眉頭,還未開口呢,青衫怕是她心裏有疙瘩,又補充了句:“王爺是有要事跟蘇小姐相商。”
蘇錦棉不由覺得好笑,随即點點頭,點完又想起青衫在外面根本看不見,這才出生應道:“好。”
教習的姑姑早就侯在了暖閣裏,看見蘇錦棉過來,也是笑臉相迎的。
今日和昨日比起來又有些不盡相同,她先等着蘇錦棉褪去剛從屋外進來的一身寒意,暖和了身子這才開始說道:“今天嬷嬷我教你些宮廷跪拜禮……”
蘇錦棉自然知道今天要學什麽了,她以前被指去給八王爺當陪讀的時候宮裏也來過嬷嬷教了些道理,不過礙于她年紀小,便沒有深教,隻是教會了她基本的就走了。
所以今天的課習她很是熟練的就上手了,一舉一動之間都優雅大方,連着這教習的姑姑都驚歎不已。“蘇小姐真是天生的皇家人的料,難怪能入了八王爺的眼。”
她的本意隻是想奉承讨好蘇錦棉,但這話聽在蘇錦棉的耳裏卻是另外一個味道。
她抿了口茶清了清嘴裏的澀味,這才笑道:“今日勞煩姑姑了。”
教習姑姑本就歡喜她,沒有架子待人也随和,這麽一接觸下來更是知道這個未來的八王妃有的是能耐,就想着巴結下。“哪裏的話,我隻是舉手之勞。倒是能教蘇小姐是我三生有幸。”
蘇錦棉笑了笑,也不急着接話,片刻才柔和了聲音道:“姑姑這才是取笑我呢,王爺說你是打小侍奉他的,就連我見到姑姑也該存一份敬意。哪有三生有幸這個說法,能入王府也隻是我的造化和福氣。”
說罷,她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天命所歸。”
蘇錦棉這話說得很是有技巧,三言兩句直接挑明了她的身份立場,偏偏又是不驕不躁,語氣平和的,聽着便讓人覺得很是舒心。
教習的姑姑也是深宮闱苑裏出來的,哪裏能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淡淡一笑便揭過了這個話題。
青衫今日倒是哪裏都沒去,一直在暖閣的門外候着,聽到裏面似乎是結束了教課,這才命丫環進來收拾下東西,準備送姑姑回去。
蘇錦棉倒是不緊不慢的,等青衫命人送走了教習的姑姑這才慢條斯理的抿着茶水問道:“八王爺呢?”
“王爺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青衫邊說着話,邊往外看了看,“小姐要是閑着無聊,就去後花園逛逛吧。”
外面還有些冷,天氣暗沉沉的隐隐有下雪的趨勢。
蘇錦棉手裏捧着茶盞,搖搖頭,“我就在這裏等他罷了。”
青衫照看了下屋裏的暖爐,這才慢慢退出去,“有事的話蘇小姐盡管吩咐,我就在外面。”
蘇錦棉點點頭,看了眼窗外,又道:“如果你有事可以不用管我。”
青衫輕應了一聲,卻并沒有走開。
——
這裏有個書架,蘇錦棉坐了片刻就有點坐不住,起身過去,見都是尋常的書便随手抽了一本看。
阿蘿見她要看書,把暖爐給她捧在了手心裏,又去斟了茶,這才在她身後守着。
下午正是犯困的時候,她支着手看着看着便有些昏昏欲睡。
阿蘿見她手裏的書卷好半晌沒有翻頁了,這才微微上前看了看。
蘇錦棉已經磕上了眼鏡,眼睑上有淡淡的一層薄影。她輕手輕腳的抽出她手裏的書卷,剛轉身就看見門口走進來的八王爺。
她一愣,剛想行禮,就見八王爺搖了搖頭,邊放緩了腳步聲信步走了過來。
阿蘿見此,很是識趣的就退了出去。
八王爺輕輕的攬住她的身子,剛一觸碰到她的肩頭,她就軟軟的靠過來,溫香軟玉。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唇角卻是好心情的勾起了個弧度,慢條斯理的抱起她往裏側的卧房走去。
卧房裏的床錦棉被都是新換的,近日還曬過太陽,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小心的取了她頭上的簪子,脫去了她的外衣,才給她蓋上棉被。
做完這些,他卻頗有些好笑。平生沒伺候過人,這些倒是做得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