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棉被蘇遮木從頭到腳訓了一遍,這才老實了,隔日一大早就乖乖的去蘇夫人那裏做女紅了。
這麽幾日下來,京城的平靜終于被皇上的一紙聖意打破。
一直沒明白八皇子那天走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蘇錦棉也在今日頓悟。
蘇錦城剛得知了皇宮裏傳來的消息,急急忙忙的找蘇遮木彙報情況。蘇錦棉正好也在,見蘇錦城疾步趕來,眉頭就是一跳,針紮破了手指,頓時血珠滾落。
蘇錦城緩了一口氣,才道:“八皇子被封了韶祈王爺,指婚了棉兒明年的二月出嫁。”
素心聽罷,雖然這幾日有蘇遮木做思想工作,但真的親耳聽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個失手打翻了茶杯,驚惶的看向那邊吮着手指垂了臉看不清神色的蘇錦棉。
蘇錦棉說意外也不意外,但隻是沒想到皇上會急着和封王的旨意一起下了。不過想來還是可以解釋的,畢竟八皇子過完年就20了,還未有一妻半子的。
蘇遮木聽見的時候隻是面色沉了沉,隻是穩住了素心,說道:“怎麽能這樣就失了方寸,今日之後棉兒的福禍天定,與我們也是榮寵與共,八皇子待她未必就不是好心。”
蘇錦城看了眼蘇錦棉,也勸慰道:“等會聖旨就該來了,準備準備。”
蘇錦棉倒是沒有多大的波瀾,她早就知道這件事,倉惶也倉惶過了,也試圖反抗過,但那個男人他不準,她也别無他法。
隻希望這場宮廷鬥争,能夠保全蘇家,就足矣。
呂公公拿着聖旨剛踏進蘇家,蘇遮木就帶着全家人去迎接,跪在了大堂的門口迎接聖旨。
呂公公的面上卻是平和的,甚至還微微帶了笑意,先宣讀了聖旨,等蘇遮木接旨之後這才上前一步扶起蘇遮木道:“令千金是好福氣。”
蘇遮木雖然舍不得蘇錦棉,卻明白八皇子這門親事的确是再好不過,當下也是喜笑顔開地邀了呂公公去内堂小坐片刻。
呂公公這是第二次看見蘇錦棉了,見她榮辱不驚,就那麽淡然的站在蘇夫人的身側,不由越發的青眼有加。
蘇遮木命人拿了一個奇珍異玩過來,送給了呂公公當做是辛苦費了。
呂公公也沒拒絕,笑眯眯的看着蘇錦棉道:“早就聞名蘇家三小姐了,那日八皇子引着進宮的時候雜家就驚爲天人,今日一看更覺得是絕世之姿,說是名動京城也不爲過了。”
蘇遮木雖知隻是客套話,心下不免也是高興的,當下便道:“呂公公你缪贊了,小女頑劣以後做了皇妃還要呂公公偶爾提點着些。”
呂公公點點頭,意味不明的來了一句,“雜家一向看好八皇子,以後也要仰靠着八皇妃……啊,不,掌嘴。”他輕輕地扇了自己的嘴一下,才悠悠然說道:“該說韶祈王妃了。以後可是仰仗着王妃的福鞭了。”
這裏個個坐着的都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哪裏聽不懂他的意思。
呂公公願意進來坐坐就說明他是親近韶祈王爺的,此番這話更是表明了他是王爺這邊的人,以後還得借着蘇錦棉的枕邊風。
蘇錦棉雖然不是特别驚訝,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擡眼看了過去,正好對上呂公公帶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微微福了福身。
呂公公就喜歡聰明人,見此也不多留,起身就要告辭。臨出門前,還說道:“王爺還怕蘇小姐不習慣,還讓雜家給蘇小姐寬寬心。依這看,哪裏需要寬心,蘇小姐知書達禮,聰慧有加,誰及得上。”
蘇錦棉就在一旁,這回也不好意思不回應了,這才特意裝出一副腼腆的樣子道:“公公擡舉了。”
送走了呂公公,蘇錦棉才松了一口氣。
蘇遮木接了聖旨倒是比接旨之前樂觀了許多,連着吩咐下去說今晚多做些蘇錦棉愛吃的菜就去看夫人了。
——
蘇錦棉吃過飯就窩回了自己的暖苑,心裏亂糟糟的,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來。就點了燈在案牍上,提了筆練字。
阿蘿陪了一會,蘇錦棉就催她回她的房間去睡了。自己還沉着心在練字,寫在紙上的是個“靜”字,卻越發的心煩。
揉碎了好幾張紙之後,她眉頭一蹙,一把扔了筆。
旁邊的窗戶正大開着,此刻涼風陣陣撫來,蘇錦棉便掩了唇輕聲咳了咳。外側傳來腳步聲,蘇錦棉警覺的問道:“誰?”
阿蘿被吓了一跳,這才回道:“小姐,是我。我來看看你睡了沒,看見你屋裏的燈亮着,要不要我伺候着?”
蘇錦棉聽出是阿蘿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不過練字練了那麽久她也累了,一邊脫了衣一邊往床榻上走去。“你回去吧,我這就睡了。”
她一路走一路吹熄了燭火,隻留了床邊的一盞。
屋内的暖氣充足,她脫得隻剩下裏衣,這才想起來頭上的钗暨還沒拿下來,又坐到梳妝台上梳理了一頭長發,這才打算上床睡覺。
就在這時,她聽見窗台上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随之燭火就晃了晃。蘇錦棉隻覺得一股涼風掠過,待她反應過來已經被掩住了唇一把摟住腰,身後的人速度快且輕盈。
幾下翻牆而過,身輕如燕,在屋頂上飛快的踩磚掠過,幾個起落之後蘇錦棉就帶進了一輛熟悉的馬車裏。
她這才掙紮了幾下,聽見身後那低沉的笑聲,一把抓過他垂落在一側的狐裘披在身上,一骨碌往外邊移了移跟他保持距離。
這還是八皇子頭一次在她的面前用上輕功,那感覺奇妙的很,她還沒看清什麽隻覺得渾身軟綿綿輕飄飄的落不下去,一顆心也懸得慌。
所以她身着裏衣被他這麽擄過來,頓時惱了。“還不知道王爺如今有了這癖好。”
八皇子……啊,不,應該叫八王爺了。八王爺卻是一哂,有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剛伸出手,蘇錦棉就謹慎的挪了挪身子。
這倒是逗笑了他,不知道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還是什麽。眼角微微上挑,波光潋滟的,妖孽樣十足。“過來。”
蘇錦棉正鬧着脾氣呢,本來就因爲聖旨的事情不爽着呢,也不知道是在着惱什麽,他這個招惹了人還不自知的人又送上門來可不是正好引爆了蘇大小姐的怒氣。
當下一扭頭,就要下馬車。
八王爺也不攔着,隻涼涼的說了一句,“你确定要這副樣子回去?”
蘇錦棉的身子就是一僵,怒不可遏,但回頭一對上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她又不敢造次了。硬生生吞了怒氣,也不說話就僵坐在那裏,擺上一副臭臉。
八王爺倒是不曾看見過她怄氣的樣子,臉鼓鼓的,可愛極了。“本王出門看下自己的王妃,犯了韶國哪條律法了?”
蘇錦棉現在看見他就想咬牙切齒,剛想開口說話,就是一頓咳。
八王爺笑容一斂,一把把人抓了過來按在懷裏,替她裹緊了身上的狐裘,難得的軟了語氣,“倒是我的不是了,可是受了涼?”
蘇錦棉身上一暖,擡起頭幽幽看了他一眼,這才道:“哪敢怪王爺,王爺又沒有觸犯韶國的律法。”
她這麽一頓意有所指倒是讓他又笑了起來,把她攬在懷裏笑得前後震動。
蘇錦棉感覺到他的好心情,心裏那點郁悶似乎也散掉不少一般,眉間都亮了亮。
笑了片刻,他才微微松開她,“今日之事,棉兒可有什麽想法?”
想法?蘇錦棉看了他一眼,幽幽的問道:“王爺指的是哪件事?今日可發生了許多。”
八王爺一聽,嘴角向上翹起。“那便說說接到聖旨一事如何?”
蘇錦棉知道他是存心逗她來的,扯了扯唇角說道:“我兩次接聖旨都跟你脫不了幹系,你讓我說什麽?”
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情願,他眯了眯狹長的眸子,扣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她的頭來。“哪裏不願意?”
他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内含着隐隐翻湧的邪魅倒是讓蘇錦棉一顫。她裹緊了身上那件狐裘,看着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瞬間氣弱。
“我不敢不願意。”算起來還是她高攀了,不管他是皇子還是王爺,都是她高攀了。
聞言,他眼神一下子就深邃了許多,似是要看穿她一般。半晌,才翹起唇角冷笑一聲,語氣涼得比起這寒冷的冬夜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讓她生生就是一顫。
他說:“是我多此一問了,你本就千般不願意,不是嗎?”
蘇錦棉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警醒過來,如今自己的狀态的确是非常的不對勁。她在接過聖旨之後就做不到雲淡風輕了,而且很詭異的找不到原因。
見她不說話,他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收了回來。“你即便不願,聖旨也已經下了。棉兒這輩子都要跟我糾纏不清了。”
說罷,他緩緩一笑。“一想到,就覺得很有趣。”
蘇錦棉渾身一凜,什麽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