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笑了片刻,這才問她,“棉兒何以覺得就是這件事呢?”
蘇錦棉坐久了有些不舒服,便換了個姿勢盤膝坐着。“猜的算不算?”
八皇子一哂,笑得越發的大聲了。
蘇錦棉的耳根子莫名其妙就紅了,等他笑聲微歇,才說出自己的猜測。“我隻是知道八皇子你并不笨,先前有了訂親這麽一說他又死磕着不願意下旨意隻是默認了随便你。那能讓你松口的莫過于這件事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麽把這事先提了上來。”
八皇子聽着她開口那一句就知道蘇錦棉那小心思上面可是算着自己那一記的。他思忖了片刻才道:“他原本是不同意的,你也知道。但如此好的機會,連落貴妃都暗示着讓他同意了下來,我爲何要錯過。”
說罷,又補充道:“千金萬銀都買不到一紙婚約,我的棉兒這麽鋒芒畢露的不早日娶了去皇府鎮宅本皇子也不能安心啊。”
蘇錦棉不說話,心裏卻暗暗腹诽着。“你要什麽沒有,想着皇上應該是要給他許配官宦世家的嫡女,配得上他的身份也不拉底皇族的檔次。”
蘇家雖然家大業大,卻始終是從商的,弱的皇上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蘇遮木韬光養晦從來不跟皇家正面沖突自然是有道理的,不過千算萬算都沒算計過眼前這個八皇子罷了。
他非要娶了她,那便是當今的天子都攔不住。
八皇子見她不說話了,這回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麽,就掬了她的下巴微微擡起,見她眼底的惶然心下明了,卻平添了一股子的怒氣。
一路都無話,直到馬車停在了蘇府的門前。
八皇子不動,她也坐着,坐了片刻才開口告辭,“那我先回去了。”
八皇子凝視了她片刻,見她幹巴巴的說完這句話又不挪身子伸手一攬直接把她摟進了懷裏。“你不懂我的心思那便不要瞎猜。”
話裏的語氣似乎都有着淡淡的無奈,蘇錦棉僵在他的懷裏,隻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清香便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說完這句話就松開了她,見她耳根子紅紅的面上卻不動聲色,心裏又動了捉弄她的心思但見她乖乖巧巧的樣子又不忍心了。
蘇錦棉趕緊着就往前爬了幾步,不知道是不是表現的太過急切要離開他。惹得他又不開心了,眯了眯眼,直接挪了一下身子又扣着她的腰把她攬回了懷裏坐着。
蘇錦棉這回惱了,面色也有些紅,一雙眸子霧氣蒙蒙的瞪着他。“松開。”
她語氣生硬,說完便後悔了。八皇子卻沒在意這些,隻是抱得她更緊了些,又微微俯低了身子靠近她,鼻息可聞。
“惱了?”他似乎是想親她,可是又遲遲不落下。
蘇錦棉被他扣得緊緊的,隻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微微掙了掙,就看見他眸子裏猛然有了一股亮光,然後她就不敢動了。
八皇子頭埋過來低低的笑了一聲,這才松開她,先自己下了車去。“我抱你下來。”
蘇錦棉在車廂裏被他這麽一番逗弄,面上如染了桃紅,粉粉的,可人得緊。
不過她着惱着不下去也不行,咬了咬下唇,暗暗咒了一聲便連滾帶爬的被他抱下了車。
腳踏實地了,八皇子就奈何不了她了,見她跑得跟兔子一樣快,這才知道剛才是有些過分了,偏生還沒下嘴占便宜。
想着就覺得可惜,怎麽都不想放她走。
蘇錦棉被他拽着手的時候,是真的惱了,看着他,一言不發。
八皇子卻隻是揉了揉她的手,抿了抿唇,半晌才說道:“我隻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
後面那句話卻怎麽也不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拍了拍她的腦袋。也說沒别的,答案也沒要着就這麽急匆匆的走了。
蘇錦棉站在門口看着那頂遠去的馬車還有些雲裏霧裏的摸不着邊。
什麽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嫁給他?
她隻是想問,她還有别的選擇?
蘇遮木正要去商号查貨,剛出門就遇上了八皇子送蘇錦棉回來,便停在了裏面沒有出來。
此刻見人走了,一出來就看見蘇錦棉還站在原地看着那頂遠去的馬車發呆。
他頓了頓,喚道:“錦棉。”
蘇錦棉一扭頭就看見是自己的父親,幾步走着就上去抱着他的胳膊。“爹爹要出門?”
蘇遮木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她身上那件明顯是男式的披風,這才沉聲問道:“這趟進宮可還順利?”
蘇錦棉面色微微有些不好,搖搖頭,直言道:“我還是覺得那不是我該去的地方。”
蘇遮木點點頭,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一旁的管家等一會,便和蘇錦棉邊走邊說往暖苑走。“别的就不要多想,這幾日京城變動的厲害,你如今身份又不同了别随意出門了。”
蘇錦棉還想着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往外跑呢,聞言轉了轉眼珠子模模糊糊的應了下來。
蘇遮木一眼就看透她藏着心思呢,也不點破,隻涼涼的彈了彈她的腦袋瓜子。“别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你也該懂事了,小孩子的心性就收了。”
蘇遮木這麽一提蘇錦棉倒是想起适才八皇子問的那句願不願意,一愣,便想起馬上就過年了,過年前倒是相安無事。年後這旨意大概就要下了,她要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才及笄,不過怕是年初就得定下來了。
蘇遮木見她有着心事,别的也不多說,送她到了門口,這才叮囑道:“你心思細膩想得也多,有什麽便跟你哥哥或者和我說。别想偏了去,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除了是爹爹護着的小姑娘更是标上了皇家的标簽,處處要小心。”
蘇錦棉聽了這話,面上的神色越發的凝重,片刻才點點頭,笑着揮了揮手,“爹爹你快走吧,這些我都知道的。别耽誤了正事,哪天你有空了我再過去聽你慢慢講。”
蘇遮木一向是特别疼愛這個小女兒的,她天生聰慧,資質好,從小到大也無須他太過操心。當下念着商号還有事,便也由着她去了。
——
阿蘿一直在房裏等着,見蘇錦棉回來了,斟了熱茶給她暖了身子,這才看見她身上那披風。上手摸了一把,就驚歎這料子摸着就舒服了。
蘇錦棉探手去解上面系着的帶子,一觸上去就想起八皇子在他的寝宮裏低頭神情專注的樣子。一愣,松了手。
阿蘿看了眼蘇錦棉一眼,這才上前幫她扯開了活結。“這可是八皇子的?還真細心呢。”
阿蘿自打見了八皇子幾次就跟被洗腦了一樣,整日一想到就能提起來,當下默然地掃了她一眼,似是想起什麽,又問道:“阿蘿,你說,若是八皇子娶了我,如何?”
蘇錦棉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的,阿蘿也就聽得雲裏霧裏的。“小姐你說什麽呢?八皇子本來就是要娶你的啊,哪來的如何不如何?”
這蘇錦棉自然知道,隻是哪裏有些不一樣而已。
之前她是不情不願,甚至是咬牙切齒的不同意的。但是又有什麽辦法,整個蘇家都被他算計了進去就由不得她自己臆斷了。
但是這次一趟江南之行,她和他一同經曆過這些,也漸漸了解他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和判斷是否正确,但心總是慌的。
她在白雲觀跟着清遠大師修行的時候看多了凡塵俗世的滾滾紅塵,更何況他身爲皇族的人,還貴爲八皇子。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并不是不願的,隻是更多的也是有着對這婚禮的排斥。
她原本想着嫁一個能懂她的人便好,卻不曾想要卷入水深不可測的宮廷鬥争皇位鬥争中去。而且她拉下的是整個蘇家,稍有不測,全軍覆沒。
她如今是有些喜歡他的,卻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已經……來不及抽身了。
而且,蘇錦棉一想到以後他會有側妃,侍妾就越發的不樂意起來。那還是他身爲皇子時,若是真的坐上了皇位,那就是後宮佳麗三千。
她就是想脫身也脫身不得,隻能被強拉進這個宮闱裏面做困獸之鬥,而這些,都不是她要的。
阿蘿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言,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另一個侍女正穿過苑門走進來。“幹什麽的?”
侍女福了福身,随即笑眯眯的看向屋内。“是八皇子府派人送來了東西。”
蘇錦棉聽到這話就四下看了看自己有沒有什麽東西丢的,等侍女走進了門内,看見那個沉香木匣子,這才挑了挑眉。“有說是什麽嗎?”
蘇府的丫頭一直都知道這個三小姐聰慧有加又得萬千寵愛,前段時間知道八皇子來提親,蘇老爺又應允了下來之後個個看見蘇錦棉的都是面上帶了喜色,面若桃花般燦爛。
蘇錦棉這個當事人覺得棘手,她們卻都喜滋滋的當做一門好親事看待,一邊羨慕着一邊也祝福着。
打此之後更是有關八皇子的什麽消息都往蘇錦棉的耳邊送,蘇錦棉和八皇子有些什麽府上更是暗香浮動起來。
可不是麽,都好生等着這次送的是什麽定情信物呢。
蘇錦棉拿過匣子就打開了看,裏面隻是放了一隻藥膏,還有一封簡單至極的書信。
散淤血效果極好,睡前塗在碰傷的地方再施力揉一揉,三日便好。
字蒼勁有力,又透着股桀骜不馴,筆鋒更是狂野淩厲,難得他寫的那麽端正了。
蘇錦棉拿起藥膏看了看,擰開了蓋子聞了聞,自有一股清香。但是抿了唇笑起來,他怕是知道她雖然學醫這些小傷口卻是懶得搭理才差人送來的。
她自己都不着力的緊,他卻偏生記得了。
這麽想着,便動了心思,放下那支藥膏,問道:“八皇子府上派來的人可回去了?”
那丫頭一愣,随即搖搖頭,“還沒呢,我拿了藥膏便說讓他等着,我先回了主子再說。”
人既然還在……
蘇錦棉想了想,隻吩咐了丫頭等她片刻,就去書房裏提了筆回了信讓人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