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錦棉這一路都想着事情,根本沒空去管冷不冷。而且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暖呼呼的,除了割面而來的冷風倒不至于讓她覺得有些不适。
剛開口想要說沒關系,八皇子卻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那妖孽摸樣看的蘇錦棉一怔,乖乖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八皇子的宮苑還是小時候住的那一個,蘇錦棉幾乎是一踏入就感覺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雖然空置着,但這裏還是幹淨整潔,比起八皇子剛失勢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算不上華麗富貴異常倒也少不了奇珍異玩。
八皇子拉着她信步走過這些長廊走道,到了自己以前的房間就推門而入。
撲面而來一陣淡淡的清香,屋内窗明幾淨,屋内側室開着的窗還能一眼就看見蘇錦棉一直記憶深刻的樹。
這麽一想她倒是笑出聲來,一雙眸子都被這笑意點得亮晶晶的,如黑亮的晶石。
八皇子看着也勾了勾唇角,“笑什麽?”
蘇錦棉是想起了幼時在韶華殿的事情,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剛入宮那天晚上就膽大包天到抱了被子就去他的房間睡,還哭得稀裏糊塗的。
她眨眨眼,心底對這皇宮的壓力都少了許多。
蘇錦棉不說,八皇子也知道她在想什麽,去拿了披風就走了回來,“日後有機會再回來吧,今日不方便。”
蘇錦棉自然知道,八皇子的府邸已經在皇宮外了,如今在韶華殿逗留太久的确不妥。
八皇子把手裏的披風給她披上,還細細地打了個結。
蘇錦棉就順着他專注的視線移到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面。
蘇錦棉那年冬天在八皇子這裏可是鮮少有這樣的待遇,通常都是侍女服侍的她,隻有從學堂裏面出來她有時候系的不緊,松松垮垮的時候他就會到沒有人的地方時給她重新系。
八皇子看了她一眼,唇微微揚起,“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下了課你急着回來看書帶子也不系緊,松松垮垮的全部垂在地上了?”
蘇錦棉點點頭,眼裏都是笑意。“記得。”
她還記得每次下雪天路不好走的時候,八皇子都會牽着她的手陪她慢慢走過來,那柔軟溫暖的觸覺至今都曆曆在目。
他系好了帶子,抽回手時還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下巴,見她愕然的站在原地又伸出手去。“走了。”
她就下意識伸出手來握住他的,被牽着走了。
快到宮門口的時候人就多了些,蘇錦棉看了看兩個人相握的手還是掙了掙,掙了開來。
八皇子眉頭一蹙,掃了她一眼,雖沒有說話那雙眼睛裏的意思卻是分分明明的問她。
蘇錦棉不得不謹慎,當下福了福身子,“宮裏人多眼雜,還是各走各的好。”
“各走各的?”八皇子嚼着字又念了一遍,眼神無波,但隐隐的周身就有一股寒氣襲來。“棉兒身上穿着的可是本皇子的披風,各走各的,不如棉兒來教我?”
蘇錦棉恨極了他這種雲淡風輕實則咄咄逼人的樣子,連禮數都懶得維持,隻看了他一眼。卻又不敢太放肆了,心裏卻提了一口氣。
剛才一路走過來,那些異樣的目光簡直讓她有些如芒在背。
八皇子這才不緊不慢的轉了頭過去,停頓了片刻,才硬生生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來,“跟上。”
蘇錦棉這才松了一口氣,又暗笑自己的這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她是八皇子的人。她怕的是這些人的異樣目光還是……别的?
行至馬車前,八皇子側身掃了她一眼,還頗戲谑的問道:“要不本皇子再給蘇小姐叫輛馬車來各走各的?”
蘇錦棉走到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音的路上還想着事呢,這麽突兀的聽見他說這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想說話。八皇子就是一拂袖,直接上了馬車,理都沒理她一下。
蘇錦棉囧了一下,頓時不知道他又在生什麽氣。
可不是要生氣麽,八皇子被她掙開手就有些怒氣了,這麽一回頭跟她說話她還直接出神了。這還不說,他憋了一路想發作,當事人卻沒當回事……
拉着馬車的小厮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蘇小姐你等會,我去拿凳子。”
話音一落,原本在馬車裏的人又矮身出來,直接朝她伸出手來。“上來。”
他的語氣夾雜着幾分威嚴和力度,讓一旁的小厮就是一顫,默默的俯低了身子。
蘇錦棉見他那雙白皙素淨的手就在他面前,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覺得好笑,擡手握住他的,直接被他一個用力提起抱着就進了馬車。
車内的暖氣很足,蘇錦棉一被抱進馬車就是暖暖的一股風襲來。
嗆了一口風,她嗓子有些不舒服就咳了幾聲,原本還不想搭理她的人聞聲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直接把軟榻邊上的暖手爐子遞給她讓她抱着。
見她面色不算糟糕,又探手摸了摸她的脈搏,無礙這才慵懶的靠在軟榻上。
蘇錦棉路上設想了一堆的可能,最擔心的就是這皇上會不會就此打上了她的主意三天兩頭的讓她入宮,愁得眉頭都要打結了。
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八皇子微微撐起身子,眼神無波,隻語氣還有些重。“跟我待在一起就那麽不情願?”
蘇錦棉一向和他親近慣了,他今日刻意疏離了她也沒意見。馬車前行着,馬蹄聲嗒嗒作響,她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
開口卻隻有一個字,欲言又止的。
八皇子頓時明白她的意思,擡了擡手,示意那小厮不打緊。又朝她招了招手,“怕冷就靠過來些。”
她上了馬車之後他就松了手,她就這個位置靠在車門邊上,離暖爐最遠。
蘇錦棉現在糾結的都想自己打滾了,他這麽一招手她就直接挪了過去,挨着他坐下。
他的發绾的一絲不苟,一身的正裝,看着更是俊逸非凡。此刻眼角微微挑起,又有着一股子的慵懶,那精緻的五官頓時模糊了去隐隐的就有些妖孽起來。
她默默的轉過頭,把暖手的爐子擱回小桌子上。“我有很多話想說。”
八皇子自然是猜到了,她本事了得,腦袋瓜子更是靈光的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若是有些破綻留給她,不多時就能讓她猜個八九不離十的。
她放下了暖爐,他就牽過她的手揉進自己的掌心裏給她暖着。“那便慢慢說。”
蘇錦棉琢磨了下,這才道:“我确實不知道要怎麽醫治十一皇子。”
八皇子正摩挲着她細嫩的手,細細滑滑的,手感還不錯,聞言這才來了興趣擡眼看了她一眼。“怎麽說?”
蘇錦棉隻是知道他脈象有些虛浮,但此時還淺淺的一層并不深刻,所以那些太醫就權當不知道。
不過眼下她就有些不知道要怎麽說,因爲她不清楚是朝廷勢力在排擠十一皇子還是别的。十一皇子金貴着,又有落貴妃撐腰,誰敢用藥用得不動聲色又讓太醫全部噤聲的。
八皇子等了片刻,見她提了一個頭又不說了,自然心中有數,重重捏了她的手一下。見她擡眼注意了過來,這才道:“就說你知道的,不用去猜測,越猜心越亂。”
蘇錦棉這才定了心神,“他脈象看來并沒有什麽征兆,隻是身子有些弱。學醫不精的人絕對看不出他的脈象有問題,大概是服用的或者是外傷藥下做了手腳。那藥也說不上是毒,隻是加大了劑量又和藥方子裏的幾味藥有了沖突這才會這樣。”
但是因爲藥方寫的太精妙,她便一時不知道是哪種罷了。
這倒新鮮,直接在藥方子裏做個不明顯的手腳。這幫人這邊查翻了天,卻不知道小動作就在最原始的根源上。
現在問題不嚴重,太醫自然不敢涉險換藥,誰知道動手腳的人是誰。
八皇子倒是不在乎這個下藥的人是誰,反正這次他不在京城,就算懷疑他也沒那個理由懷疑吧?除非要栽贓,但栽贓到他的頭上……
呵,不知道他的九族做好準備了沒有。
蘇錦棉見他不怎麽上心,臉上更是一點表情波動都沒有,眉頭皺了皺,心裏越發的郁結了。
沉默了一段,八皇子又突然問道,“棉兒怎麽不問問本皇子這次出皇差是收獲大還是損失大?”
蘇錦棉被他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不過想來八皇子這次面聖大概也沒有什麽結果。“那皇上是怎麽說的?”
八皇子歎了口氣,眸底卻隐隐有了一絲笑意,還有些無奈。“棉兒關心别人可比關心爲夫少多了。”
蘇錦棉被噎了一下,默默垂了頭不說話。
八皇子掃了她一眼,這才不疾不徐地道:“之前來時我就問過你知不知道皇上允了我什麽,我才願意帶你來嗎?”
他這麽一提,蘇錦棉就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她大概能猜到什麽,但是卻不怎麽願意承認。片刻,她腦中思緒鬥得兩敗俱傷了,她才問道:“可是允諾了讓你早日娶了我?”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妙不可言了,他盯着她那粉紅的唇半晌才移開目光,再開口時語氣裏滿滿都是笑意。“棉兒真是冰雪聰慧。”
蘇錦棉卻沒有一點的成就感,又不好意思擺出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來,反正也是闆上釘釘的事了。
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