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流言蜚語總是别番離愁。隻過了一夜,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一向不近女色視女人無物的八皇子居然去了蘇府親近了蘇家的三小姐蘇錦棉。
傳着傳着,這人言瘋語越發的可畏,曲折到了——八皇子和蘇錦棉由于自小認識,在情窦初開時便已經私定終身,難怪八皇子不近女色,蘇錦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閑做待嫁娘。更有甚者還編造了說兩家浸水不犯河水的關系讓這對小情人苦苦相思,甚是深情啊。
蘇錦棉聽着阿蘿繪聲繪色地說到第十個版本的時候,唇角抽了抽,“你直接說後續吧。”
今日一早,蘇錦棉去蘭苑請安的時候就跟蘇老爺說了個明白,蘇遮木估計也是早就料到了是這種情況,沉吟了會點了點頭。
現在,恐怖這婚事,已定了吧?
“後續?”阿蘿眨眨眼,笑了起來,“後續自然是八皇子排除萬難,終于和小姐在一起啦。”
“真是把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美好了。”她搖搖頭,放下手頭的醫書,拿起杯盞輕抿了口,看着院落裏一片凄涼的綠色發呆。
下午便來了人催她且去大廳一趟,說是蘇老爺的意思。
蘇錦棉正曬着太陽看着書,聞言身形一動也不動,隻皺着眉道:“我都答應了他還想怎麽樣?”
話音一落,就聽那嗓音響起在苑外,“自然是和我未來的八皇妃培養下感情。”
蘇錦棉擡頭看去,就看見這個男人一身暗紅色的蟒袍,襯得膚色如雪,嘴唇嫣紅,一身邪佞之氣。
蘇錦棉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目不轉睛地看着手裏的醫書懶得搭理他。
隻半晌看見他竟然一點也不避嫌地坐在了她的邊上時,她總算願意分神看他一眼,“不知道八皇子還有什麽事需要錦棉配合的嗎”
八皇子捏起放在她右手邊的那一盞精緻的茶杯,細細的看了看,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棉兒還是喜歡這些素雅的東西啊。”
蘇錦棉隻覺得這人煩透了,坐直身子,語氣都有些不好起來,但面上卻仍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錦棉的這些喜好怕是不得八皇子心的。”
八皇子一笑,眼角微挑,嘲諷又得意,“棉兒早已沒有當初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性子了,真是無趣。”說罷,他微垂眼睑掃了眼她捏着的醫書,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深刻了幾分,“棉兒還是如當初一樣喜歡看醫書呢。”
蘇錦棉隻覺得這暖意十足的院落裏突然從牆角刮起了一陣涼風,吹的她渾身一顫,語氣裏的不耐煩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了,隻微垂下頭,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聲不吭。
八皇子卻是通透的,沉默了良久,才冷着聲音道:“你那日在觀雲樓說得倒是豪氣萬丈,讓本皇子非得讓你心甘情願地委身下嫁才願意答應下這門婚事,怎麽的,才昨晚這一出你就打算偃旗息鼓了,就這般讓給本皇子了?”
他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卻擡起手溫柔地攏了攏蘇錦棉的衣角,低低道:“這樣輕易就投降了,本皇子覺得很是無趣呢。怎麽辦?棉兒能否給本皇子找點樂趣呢。”
蘇錦棉暗暗咬牙,實在是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那麽無恥。她遂了他的願,把自己交到他的手裏,不管他日後是不是膩了,這女兒家清白的名聲總歸是糟蹋在他的手裏了。哪知他卻覺得這樣不夠,還要折磨她。
她抿了抿唇,擡起眼,眼底的凜冽毫不掩飾地攤在他的眼底。“悉聽尊便。”
似是沒料到她敢這樣回答,他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但那隻是一瞬間的時間,隻聽他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醇厚,“那棉兒不如今日就跟八皇子回府吧,待及笄之後再回來準備婚事。”
蘇錦棉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她這樣的反應瞬間愉悅了他,他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深邃,“莫非是本皇子太心急,吓到棉兒了?”
蘇錦棉嘴張了張,話到嘴邊卻生生咽了下去。沉默良久,才猛然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跪在了他的面前,“請八皇子恕罪。”
他的笑意瞬間僵住,眼底那一絲的得意都在頃刻間化爲烏有。隻見那墨色的眼睛裏不斷的有一團的暗沉在集聚,似乎正尋着一個突破口正待破殼而出。
但,半盞茶的沉默過去之後,隻聽他的聲音微啞,“棉兒何罪之有?”
蘇錦棉咬牙,一字一句道:“不尊之罪。”
這四個字的份量卻是可輕可重,他偏了偏頭,皺眉道:“棉兒的意思是?”
蘇錦棉擡頭,眼底的光亮的吓人,“八皇子說是棉兒缺了哪裏比較好呢?”
這話一出,隻聽聞身旁這人的氣息都重了些。“殘了不如死了。”說罷,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直接起身離開了。
蘇錦棉卻是松了一口氣,直直地癱坐在了地上。
他有心爲難,她反抗或順從都是錯的話,那麽隻有硬碰硬了。
——我是八皇子拂袖離去的分割線——
自那日之後,蘇遮木反而不怎麽管着蘇錦棉的去處了。隻一如既往地帶着她去帳房或者去賞識一些名畫,日子像是瞬間回到了從前,那樣的平靜卻讓蘇錦棉的心底越發的不安起來。
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八皇子和蘇家的三小姐訂了親,等及笄了便能結婚。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倒是讓聽見了風聲的蘇錦連回了家。
蘇錦棉那日正在暖苑裏習字,隻聽見院内一陣吵吵鬧鬧,等她放下手頭的東西過去一看,便看見蘇錦連正站在門口一臉微笑地看着她。
她一愣,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站在原地一會才反應過來,直接跑過去一頭撞進他的胸口,“小哥哥。”
蘇錦連倒是好久沒見到她,見她這樣奔下來就抱住他,當下眉眼一彎攬着她往裏面走。“早知道看見我能讓你那麽高興,我該早些回來的。”
蘇錦棉倒是真的開心,“小哥哥你怎麽舍得那麽久都不來看棉兒一趟啊,爹娘真正是想你想的緊呢。”
蘇錦連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這次回來我便不走了,可好?”
蘇錦棉的腳步一頓,“咦,真的?”
蘇錦連點點頭,“若不是真的,提都不跟你提了。”
這話音剛落,蘇錦棉卻是笑不出來了,“可是爲了八皇子那事?”
蘇錦連眉頭攢起,“胡說,你别瞎想了。早些年不懂事才離了家,如今是大哥寫了書信讓我回來幫忙的。”說到這裏,他似乎是想起什麽,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你倒是不知道這事的,這次回來是爹打算給大哥娶個媳婦了。”
這事蘇錦棉還真的不知道,蘇錦城的口風也真的是緊,這種事總是不好意思告訴她的。現下她從小哥哥的嘴裏聽到這事,不由還是有些埋怨。
“我過來除了見見你啊,是有任務的。”蘇錦連似是想起什麽,轉身看了眼身後還站在門口的小丫鬟,“杵在那邊當木頭呢,進來。”
蘇錦棉一見那丫環拿着衣服,瞬間頭疼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我偷偷告訴你,今日倒是要去城北連家的。”
連家?
蘇錦棉皺眉想了想,倒是想起了些眉目。雖然關系不是很熟稔,但是連家蘇錦棉還是聽說過的,家裏也是做生意的,生意雖然沒有蘇家這樣大,但是規模在這京城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
蘇錦城和連家還是有些生意上往來的,但這連家對于蘇家來說——真的不是很熟。
蘇錦連自然是料到她不知道曲中原由的,當下附耳過去,低聲說道:“說白了就是我們一大家子人去那裏湊個熱鬧,看看能不能把連家那五小姐連翹和大哥給牽上紅線。”
蘇錦棉的眼角抽了抽,終于無話可說了。
說話間,阿蘿面色有些不對勁地走了過來,“小姐。”
蘇錦棉應了一聲,走了過去,“什麽事?”
“八皇子來了。”
“他來幹什麽?”聞言,蘇錦棉皺了皺眉,有些頭疼的擡手揉了揉額間,“說我不在。”
一旁的蘇錦連卻是笑了起來,“這人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
阿蘿的臉色卻是越發的不對勁起來,“八皇子說他早就知道你會閉門不見,說是小姐不來的話他便在門口候着等小姐改變心意。”
這連家是商人,爹爹給哥哥選擇了這麽一門親事,想必就是想以後被人牽制的時候能和連家這一大戶一起牽制皇家。那麽這件事在沒成之前最好是不要讓外人知道了去,但八皇子說一直候在門口,難保不讓他瞧出了什麽。
想到這裏,她皺了皺眉,幾乎是有些認命的歎了口氣,就着丫環手裏的那件新衣裳拿了過來,“小哥哥你跟爹娘說一聲我不去了,就說跟八皇子出去了他們就知道了。”
蘇錦棉和八皇子這件事來得莫名其妙空穴來風,但卻還是被江湖人所津津樂道。蘇錦連自然也是知曉的,否則也不會因爲這件事回來了。當下皺了皺眉,“不去,憑什麽你就非得過去啊。”
蘇錦棉隻覺得喉間一陣幹澀,“能不去麽?”
蘇錦連還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說,隻是叮囑了幾句讓她小心的話便自己匆匆離開了。
蘇錦棉看着他離去的身影,皺了皺眉,突然就覺得很心累。她歎了口氣,看着手裏拿着的衣服,硬生生的生出要把它撕毀的念頭來。
這個男人,真的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