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人民社曆史,早期人民社綱領更像平民主義,或者說民粹主義,認爲非煉氣士階層的利益被煉氣士階層精英所壓制或阻礙,需要靈氣國有化建立全新制度解放生産力。溫新與之接觸,悄然無息傳播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理念,進而誘發了人民社大裂變。七星帝國轄下五人民社邦國,三家選擇了共産主義式社會主義,兩家選擇了改良社會主義,象燕分社在商幽幽扶持下奪取象州政權,選擇共産主義式社會主義同時又締造了民族概念。
六人民社國家,一度發展的非常好,其世界革命理念刺激其它邦國不得不大幅度提高國民福利。
可惜,和地球共産主義運動一樣,短短數十年絢燦,人民社國家相繼遺憾走到崩潰邊沿。
第三百二十九年,九十四歲高齡的象州人民共和國在茫茫大海中瀕臨下沉,國民迷失方向般不知所措,僅能茫然上街要求政府改革。作爲一名信仰補全者,溫新暗地裏高度幹涉象州人民共和國國家政策,綜合地球鍵盤黨空談和實踐感悟,竭盡全力試圖将象州人民共和國拉出泥潭。可惜,事實殘酷證明溫新并不比蘇聯等國政治家更聰明,他的設想有些起效了卻隻能延緩病症發作時間,有些非但無效反而加速崩潰。
溫新眼睜睜望着象州人民共和國日趨走向崩潰。
但,溫新并不絕望。
和自然科學一樣,社會科學也别想一蹴而就。
有錯,就改。
找出其中疏漏,完善它,改革它,世界終将越來越好。
溫新冷酷沒有感傷象州人民共和國的苦難,頻繁低調潛入基層,獲取第一手資料同時結識更多有想法的社會工作者。溫新眼裏,郁志紅就是一名非常有想法的實踐者,盡管溫新本人并不十分贊同她的某些想法。郁志紅是象州人民共和國第一任元首郁濤才的甥重孫女,郁志紅的奶奶是郁濤才的女兒。因爲建國後一系列政治鬥争,象州人民共和國政壇極不待見郁濤才族裔,郁志紅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都一輩子蹲在大學象牙塔裏,到了郁志紅這一輩,她不信邪,無視政治歧視深入到鄉鎮農村調查研究,真實資料堆得如山高。
談及象州社會危機,郁志紅冷靜表明态度:“共和國崩潰或變色是必然的,因爲共産主義和社會主義尚未解決與誰平等悖論。平等關鍵,在與誰平等。共産主義者說,生産力極度發達時才能實現共産主義,可瞧瞧現實,能夠用共産主義和社會主義爲綱領武裝奪權的,恰恰是最貧困且不甘于貧困的國家。有人說,這是因爲貧窮國家反對派力量薄弱。我不這樣認爲。我覺得,窮國率先選擇共産主義或社會主義,恰恰是‘與誰平等’問題的核心體現。”
“土地革命時期,‘與誰平等’問題就已經非常突出。農業時代,一村之中,有貧農、中農、地主之分。單說中農階層,其中多數是自耕農,也即是家有幾分薄田,産糧夠自己吃的,或許還能有些餘口。自耕農的經濟基礎固然非常脆弱,遇見災年立刻破家,但在和平年間,卻可勉強生活。自耕農不租賃地主的田地,也不租田與人耕種,他們辛勤勞動并對産品初加工,或者使谷子變成米子,或者大豆磨成豆腐,或者家裏圈養幾頭豬或幾十隻雞,兼職業餘商販,多多少少有些活動本錢,甚至能夠供養孩子讀書煉氣。這些中農,本是農業社會積極因素,可他們結局如何?出乎我意料,土地革命時期,貧民最忌恨的不是坐吃地租的煉氣士地主或其它小地主,恰恰最恨這群靠自己勞動緻富的自耕農。人民社領袖爲了團結最多數的貧農,也相繼打擊富裕自耕農,平富裕自耕農的田,廢富裕自耕農的債,分富裕自耕農的谷,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得到貧農的真心擁護。”
“問題來了,爲什麽貧農最忌恨富裕自耕農?”
“調研民情輿論,貧民敬重煉氣士地主,因爲煉氣士有本事,覺得煉氣士占地是應該的;其它小地主,要麽是曆代經營所得,要麽是破落煉氣士家庭,也是應該的;唯有這富裕自耕農,大家都是一樣貧苦出身,你墳裏又沒有冒青煙,憑什麽你能吃飽我卻吃不飽?另外一重要因素,煉氣士地主和小地主都已熬過血腥原始積累,家裏巨量财富能夠使他們輕松在鄉間維持慈善面貌,尤其煉氣士地主常常兼職私塾塾師,是非煉氣士唯一出頭之地;每逢災年禍事,煉氣士也常常拿出點兒糧食施粥救災。反觀自耕農,财力不足以維持慈善面貌,災年時自顧不暇,又因爲有些錢錢卻非常少,與鄉鄰相處時不免斤斤計較。一來二去,農村社會形成詭異潛規則,貧農不恨實質上剝削他們最狠的大地主,反而最嫉恨住在身邊的富裕自耕農。”
“土地革命時期,富裕自耕農被平田分谷,有些怨言卻未能形成影響。究其原因,是因爲富裕自耕農的富裕非常有限,無非多幾袋餘糧而已。均分土地之後,富裕自耕農到手的田地僅縮水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随着農業技術提高,糧食産量連年增長。于是,自耕農彼時的怨言,被自然而然被生産力的提高掩蓋了。”
“但是,糧食産量增長隻能掩蓋矛盾,卻不能解決矛盾。”
“共和國早期缺乏農業基礎,爲了解決就業問題,不得不施行城鎮鄉村二元化。二元化時代,中農現象幽靈再現,鄉村農民并不咬牙切齒痛恨官方定論的腐敗官僚,反而豔羨嫉恨身邊穩定工作的工人階層,千方百計不惜走後門晉身工人階層,因爲高官離得太遠看不見,而工人福利落差就在身邊。此時,中農現象異化到工農現象,卻仍未得到重視,國家宣傳部門隻會僵硬高調宣傳工農大聯合。”
“爲什麽口口不離中農現象,因爲現行體制死穴就是中農現象。”
“時代發展到今日,電氣時代到計算機核能時代,無數高效率機器不斷湧現。須知,資本主義剝削目标是勞動價值,而非特意剝削人。兩家工廠,一家采用智能機器,聘用十名常态維護工程師,每人年薪二十萬人民币,創造一億産值;另一家采用老舊技術,聘用一千名勞動型工人,每人年薪一萬人民币,創造一億産值,資本家會選擇哪家工廠?答案不言而喻。”
“勞動效率的提高,使得資本剝削更加看重人的質量而非數量,所以工程師憑借腦力知識漸漸獲得相對舒适條件,是謂中産階層。于此,中農問題又異化成中産階層問題。中産階層有沒有被剝削,當然有,前例的維護工程師,扣除五分之一機器年折損率粗糙簡單折算,也能人均每年創造八百萬人民币财富,而資本家僅回饋他二十萬人民币工資福利,可見剝削嚴重到什麽地步。中産階層反對剝削麽,當然反對,問誰不願拿八百萬年薪;然而,中産階層贊同共産主義和社會主義麽?”
“答案還是不言而喻。”
“中産階層爲何不願意?”
“不是因爲他們不懂剝削,而是害怕僅有丁點兒利益又被貧民分走。”
“去年統計數據,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爲20167元人民币,再回頭看看工人階層和中産階層的工資:新思維新體制下,新京、溫家港、勝利港等三大一線城市裏,來城務農的農民工已能輕松拿到月薪三千元人民币,包含服務行業的普通工人輕松拿到五千到七千月薪;年薪二十萬中産階層隊伍也日漸龐大。盡管可支配收入并不等同工資,可是瞧瞧,連最貧最苦的農民工年工資數字都勉強超過全國平均數字,在近期沒有科技大爆炸預期希望支配下,誰肯支持共産主義或社會主義再次平分田地般均分社會财富?”
“人是利己動物,不可能全部無私出讓勞動收益。”
“共産主義和社會主義在窮國的興起,我更原因相信是人民彼時已經窮到一無所有,富裕自耕農也僅僅徘徊在生死線上。粉碎農業社會枷鎖把象州帶到計算機核能時代,是人民社不可抹殺的功績,但是窮苦時代已經結束,填飽肚子的人民開始提出更高要求。别怪他們丢下飯碗罵娘,人本來就最善于忘恩,過去不曾因爲奴隸社會轉變到封建社會就膜拜政權到永遠,今日也不會因爲你将他們從農業社會帶到工業社會而膜拜你到永遠。”
“生産力的提高,使得中産階層和小中産階層隊伍日益壯大,老幼概念性貧民和失業性絕對貧民也漸漸喪失絕對優勢。農業社會時,一億人口裏有八九千萬是貧農和自耕農,而到了今日,七星帝國二十五年某邦國數據,三億人口裏僅一億絕對意義貧民,中産階層和勉強擦邊平均線的僞貧民和老幼概念性貧民卻有兩億之巨,不但霸占人口數量優勢,且牢牢掌握國家生産部門,貧民怎麽和中産階層鬥?”
“與誰平等悖論在于,窮者肯與富者平等,因爲平等有利;富者不肯與窮者平等,因爲平等喪失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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