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白規則，溫新越覺牙疼。
鎮關東砸店是煉氣士等級制度的縮影，溫新或能鬥赢鎮關東，卻鬥不赢煉氣士階層。
怎麽辦呢？
上而上之，以力破道，砸碎象州大陸的鍋碗瓢盆，重塑契合溫新心意的法律體系。然則，以力破道需要強大實力後盾，溫新尚沒有足夠力量挑戰煉氣取士秩序。
次而等之，利用規則，曲折鬥争。可，想利用規則取利，身邊必須團結一批既能夠對付市井無賴也能夠與地方政府虛以委蛇的強力隊友。溫新自信能夠做到，卻需要時間經營人脈，無法解決近在眼前的火燒眉睫危機。
下而下之，才是與鎮關東鬥智鬥勇，争那一丁點兒皮毛之利。
想來想去，溫新也沒想到什麽好辦法。可，避而走之或置之不理，更不行。從小處說，怯懦避讓耽誤溫新的賺錢大計，第一桶金積攢的越慢，未來的路越難走；往遠處說，慘遭鎮關東打臉又無能力還手，将會嚴重影響溫新的外在形象，令潛在盟友看低溫新的手段和智慧，從而不屑于交往。
必須打回去。
決心好下，問題是怎麽打回去。
溫新正揣摩浮山鎮各方利益間隙，私塾另一名塾師劉若平忽然急匆匆跨門而入：“阿新在麽？”
溫新擡頭回答：“在呢。”
劉若平拉着溫新就走：“走，有急事。”
劉若平一邊快步疾走，一邊簡單解釋緣由。今兒早，一男一女兩名高階煉氣士結伴遊玩濱海，因爲不熟悉附近地理人情，遂點名劉崗村煉氣士導遊。象州大陸風俗，煉氣士階層内部等級森嚴，低階煉氣士有聽命高階煉氣士征召的義務；另一方面，高階煉氣士通常漏點兒恩賞回報低階煉氣士的幫助。劉若平貪念高階煉氣士的恩賞，屁颠屁颠跑去拍馬屁，怎想兩名高階煉氣士嫌棄他一把年紀沒有共同語言，又将劉若平趕了回來。劉若平不甘心錯過機緣，穩住兩名高階煉氣士，急忙回來求助溫新。
溫新呵呵笑了：“他們嫌你老？”
劉若平歎息一聲：“哎。”
劉若平實際年齡四十八歲，但因爲無法進階煉精中期的心力交瘁，看起來更像六十餘歲老頭兒。
溫新笑說：“沒有解釋，其實你才四十八歲？”
劉若平：“解釋什麽喲，四十八歲還不老麽。”
象州大陸煉氣修仙的第一階梯煉精期，能罡氣外放大幅度增加破壞力，卻無法延長煉氣士的壽命。就破壞力來說，煉精期巅峰或可一拳裂牆，全力一擊堪比地球十八世紀的火炮；可延年益壽方面，煉精期修爲卻束手無策，效果不比地球中國公園裏練簡式太極拳好到哪裏去，很多煉精期修士都難熬過七十歲大限。象州大陸既有曆史上，凡是不入品的天賦資質，凡是像劉若平這樣四十八歲還停滞在煉精前期的煉氣士，基本上斷絕了進階煉氣修仙第二階梯化氣期的可能性。既有經驗來看，劉若平非但熬不過七十歲大限，甚至連六十歲門檻都難跨過，感慨一句年老，乃是無奈真心話。
心底歎息一句生命短暫，溫新稍稍偏轉話題：“兩名高階煉氣士很年輕？”
劉若平：“非常年輕，比你還年輕。”
溫新訝然：“駐顔術？”
劉若平：“或許吧，或許永駐青春虛飾年齡，或許人家真的天賦妖孽。”
到了地方，兩名高階煉氣士果然都非常年輕，女者一米七八身高，容顔及梳妝卻仿佛十五六歲；男者更有着小鮮肉般吹彈可破臉皮，難怪嫌棄劉若平斑斑白發。女煉氣士并沒有溫新想象中的難說話，和和氣氣微笑問說：“去小西天島的海路，熟悉嗎？”
溫新想了想：“小西天島是說鳥島麽？島嶼面積非常小，三四百步長，百餘步寬，每當初夏天氣回暖，常常飛來數萬隻候鳥。”
女煉氣士予以肯定：“就是它。”
溫新：“五到七月才是登島觀鳥的最佳季節，現在還早。”
女煉氣士無視溫新建議，直截了當問說：“能否領我們登島？”
溫新微皺眉頭：“去時容易，但海上風高浪急，想回來就難了。”
女煉氣士風輕雲淡：“我是化氣期煉氣士，呼風喚雨等閑事，不怕風高浪急。”
溫新心底不禁吐槽：“既然這樣，你飛過去啊，何必找我。”
吐槽歸吐槽，溫新更想親眼見識見識化氣期煉氣士的超自然力量，點頭說：“好，我這就去找船夫。”
女煉氣士卻攔住溫新：“我說過，我能呼風喚雨，不必勞煩船夫劃船，你指引好方向，就好。”
女煉氣士沒有作假，她的超自然力量竟然真的能夠幹涉自然現象。瞧，無須張帆，也無須搖撸，木船筆直駛向大海；前路遠方，視野内的滔滔海浪，仿佛庶民撞見出行的官老爺，全部提前乖乖避開。水到我處緩，風到我處停，一時盡顯仙家氣象。化氣期煉氣士恐怖如斯，溫新愈加敬畏煉氣士階層的拳頭，刻意與兩名煉氣士經營關系：“兩位道兄怎麽春季想起登島？”
男煉氣士閉目盤坐船首，聾子似毫不理睬溫新。
女煉氣則士平易近人，淡笑着與溫新說話：“曉得祖帝麽？”
溫新近距離觀察兩名高階煉氣士，早已覺察兩人以女煉氣士爲主，男煉氣士絕對不是女煉氣士的夫君戀人朋友或同事，更像女煉氣士的貼身侍衛或者小厮跟班。溫新于是繞過沉默寡言的男煉氣士，專心與女煉氣士交流：“斬斷天地靈脈，生生之氣煉成傳國玉玺，滅滅之氣煉成鎮魔塔，一己之力更易世間氣象，上清教第三代教主祖帝的傳說，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女煉氣士遙望鳥島方向，怅然說：“小西天島，也即今日鳥島，原本是祖帝悟道之地。”
溫新驚訝瞪圓雙眼珠：“當真？”
女煉氣士繼續說：“不僅如此，祖帝得道之後仍然對小西天島留戀不舍，世人至今都不知他爲何如此鍾情偏愛小西天島。”
溫新追問女煉氣士：“小西天島竟然有這般輝煌曆史，以前怎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女煉氣士娓娓道來緣由：“千百年前，世人皆因祖帝偉業而視小西天島爲悟道聖地，祖帝門下弟子以及上清太清玉清三教教主，一度爲了争奪小西天島殺的天昏地暗。而後，三教教主共同宣布小西天島爲世人不得提及的禁地，隻許三教教主及其谪傳弟子輪流參悟小西天島辛密。豈料，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一千年，三教參悟來參悟去，誰也沒有找到小西天島奇異之處。久勞無功，聖地光環漸漸淡去，三教相繼遺棄小西天島，尋常煉氣士更因爲曆史禁令徹底遺忘，浮山鎮百姓自然不曉得小西天島傳說。”
溫新恍然：“你們來小西天島……”
女煉氣士截斷溫新的話語：“我們并非奢望得到祖帝秘傳寶藏，而是修行遇到了難關，特來小西天島祖帝悟道之地走一走，尋求些許心靈上的收獲。”
女煉氣士心情大概類似地球人走訪曆史文化名城，溫新點頭表示明白。想到曆史文化名城，溫新突然心神一動，與其砍樹伐木做木器賺辛苦錢，何不借靠小西天島發展旅遊産業？挂起祖帝招牌，再加上上清太清玉清三教教主垂涎的秘傳寶藏傳說，策劃宣傳一番，小西天島吸金潛力絕不弱于秦始皇兵馬俑和山海關長城。
三日之後，兩名高階煉氣士吊古傷今完畢，踏上回程路。
木船靠岸，女煉氣士轉望溫新：“可有什麽修行疑惑？”
此是回賞。
前面說過，高階煉氣士征召低階煉氣士完畢，通常手間漏點兒恩賞回報以示寬厚。指點後進修行問題是高階煉氣士最常用的套路，無它，此舉最方便最省事；與此同時，低階煉氣士也非常珍視來之不易的指點機會，劉若平強行推薦溫新途中，就曾委婉請求溫新，兩名高階煉氣士如果好說話，務必幫他問些修行難題。
溫新心頭同樣裝滿無數問号，但是他性情從不将未來希望寄托外人，更不認爲女煉氣士能夠解釋天地靈氣屬于波還是屬于粒子。溫新原本想好人好事做到底，成全劉若平，可小西天島遺落聖地背景，卻令溫新臨時起了私心。
無論如何，先圓夢自己再說。
溫新遙望小西天島方向，謹慎表明心意：“我暫時并無修行問題。話說，上清太清三教如今還禁止世人登陸小西天島麽？”
女煉氣士：“禁令還在，卻已無人執行，你若想去随時都可以再去。”
旅遊産業注定無法偷偷摸摸賺錢，溫新索性光明磊落描繪遠景：“修道難，難修道，不惟前途萬裏霧霾，心中更有億重迷瘴。我想，世間應該有很多煉氣士遇到難關時迷茫不知所爲，若能效仿道友來小西天島洗淨一番心靈，或許無益其事，卻絕對無害。這小西天島，哪怕沒有傳說中的密藏，單憑祖帝一人的光輝，也能鼓舞成千上萬煉氣士奮勇上前啊。所以，如果條件允許，我想好好修繕修繕小西天島，讓更多煉氣士近距離體味我上清教入世修行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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