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保守求穩,理所當然反對溫新教學改革。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私塾另一名塾師劉若平,一句話“愛學學,不學滾”,替溫新掃清一切障礙。原因很簡單,象州大陸基層權力結構類似科舉制度下的古中國,全靠低階煉氣士形成的鄉紳士族維護鄉間秩序。劉若平是其一,他本人煉精前期修爲;劉崗莊村長,他二兒子是煉精前期煉氣士;劉崗莊第二号地主,他大兒子是煉精前期煉氣士。三家煉氣士基本壟斷了劉崗莊話語權,似劉若平,他坐擁劉崗村十分之一良田,天然俯視其餘村民。私塾教學是劉若平爲家鄉貢獻智慧,自覺學生欠他的,而非他欠學生。
學生們隻好屈從溫新的意志。
十九名學生尾随聘請來的熟練伐木工,開始了伐木生涯。或許天地靈氣滋潤,十九名學生普遍擁有極好的身體素質,十歲以上孩童集中注意力即可短時間内發揮不弱于地球成年人的力量。隻要控制好勞動時間,十五名十歲以上孩童完全可以當作十五名地球成年人使用,不虞留下暗傷隐患。
剝削學生同時,溫新并沒有忘記他的本職工作。
晉升煉氣士階層,是學生和家長的期盼;引導學生掌握超自然力量,亦是溫新的努力方向。降臨此世界三年來,溫新一直分析研究所謂的天地靈氣到底是什麽玩意。可惜,至今了無所獲。溫新并不因之失望喪氣,世界核心運行規律怎能輕易看穿。地球科技史爲例,人類蒙昧無數時間才由牛頓揭示萬有引力規律,而後繼續探究四五百年到二十一世紀,依然沒有弄懂萬有引力如何産生的、由什麽産生。引力扭曲空間、引力源于空間彎曲、引力源于電磁力外延、等等,不同學者有着不同截然不同的假想,卻沒有可重複實驗能夠證明一切。七十億地球人類,連司空見慣的萬有引力都無法弄明白解釋清楚,溫新怎敢狂妄無知到一己之力解釋清楚超自然力量?
科學從來不簡單。
别說鬼神莫測的天地靈氣,單是頭頂上永不斜影的日月系統,溫新都無法确定它們的運動規律是垂直升落還是原點不動。
但也不必絕望,科學總是一步一步走,科技樹總是一頁一頁點亮。
溫新可以觀察現象,推理假想,再驗證假想。
超自然力量的源泉是象州大陸土著口中的天地靈氣。
此“氣”并非通俗意義上的氣體,而是無形之“炁”,它無法觸摸且無法觀察。事實上,煉氣士與非煉氣士的分界線,就是能否感受到天地靈氣。如果沒有煉氣士的事實存在,非煉氣士階層甚至可以像地球人類那樣否認鬼神等一切超自然力量,宣稱天地靈氣是封建迷信,宣傳世間根本沒有天地靈氣。然而,煉氣士是存在的,甚至溫新本人就是一名煉氣士。親自感受到了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親自驗證不受物質世界制約的超自然力量,溫新無法唯心否認它的存在。
煉氣士感官中,空氣、樹木、頑石、河流、乃至人類肉軀内外,到處都是天地靈氣。天地靈氣是無形的,沒有顔色,沒有溫度,沒有形狀,沒有圓方,沒有長短,沒有大小,既能想象它如中微子等超微粒子瞬間穿梭肉軀數十億次,也能想象人類活在一顆城市乃至星球般超大粒子中,溫新甚至無法辨認出它是波還是粒子抑或兼具波粒二象性;與此同時,天地靈氣又是有形的,當煉氣士感受到它并能利用它,它瞬間異變成了煉氣士精神幹涉物質的介質。
精神念頭->天地靈氣->幹涉物質世界。
不必考慮能量守恒,不必考慮萬有定律,天地靈氣幫你解決一切問題。天地靈氣是最清潔無害的能源,天地靈氣是安全可靠的智能機械,前提是你能完美掌握它。煉氣士階層内部的強弱分級,本質就是煉氣士對天地靈氣的掌握能力。
當然,對于十九名學生來說,最關鍵的是如何感知到天地靈氣的存在。
這一階段,煉氣士界專業化稱呼是凝結氣感,先感知到天地靈氣,再将這種感知聯系固化到丹田。煉氣士界普遍認識:感知天地靈氣的速度取決于煉氣士的天賦,而天賦絕大多數因素都是先天生成,有天賦的學生可能因爲某些因素拖累無法感知天地靈氣,無天賦的學生再努力感知也千難萬難。私塾十九名學生,都是天賦頑劣沒有希望的廢柴。他們并非絕對意義上的差生,事實上,他們已是劉崗村瘸子裏挑出的将軍。劉崗村三百餘口,二十四歲以下青少年數量接近一百,私塾爲何隻有十九名學生呢,因爲其餘青少年早已絕望退學。留在私塾裏的十九名學生,已是劉崗村的下一代希望之星。
十九名學生中,十六歲以上者三名。
學到十六歲仍不肯退學,正是因爲他們的天賦尚可支撐他們的缥缈夢想。
可惜,隻是有一點兒希望罷了,他們進階煉氣士階層的真正概率依然很低很低。回顧劉崗村數百年曆史,最興旺時代也不過一村五名煉氣士,三名學生何德何能開創曆史?三名學生自己非常明白,他們隻是不甘心不願意放棄罷了。
溫新捏準三名學生不甘心思,将他們當成驗證假想的實驗體,并意料之中收獲了三名學生及其家長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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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晦月新,時間向前直走。
溫新靠山吃山,就地開發東山森林資源,先令學生們學習伐木技能砍伐優質樹木,再令學生們學習木匠技能雕琢桌椅。數月時間,溫新将私塾學生操練成一幫木匠學徒,積累了半房間桌櫃床凳等木制品。覺得私塾學生已能在木匠工頭指導下持續化生産,溫新決定涉入木制品行業。溫新招來木匠工頭:“劉師傅,這些桌櫃床凳差不多能賣了吧?”
劉師傅的三兒子劉希世是溫新重點關照三名學生之一,劉師傅不曉得溫新将他兒子當作實驗對象的黑暗真相,恭恭敬敬全心全意爲溫新服務。劉師傅帶着木匠驕職業傲,俯視态度評價私塾學生的作品:“隻能擺在路攤邊,賣與趕集的窮人。”
溫新不置可否:“便宜賣了罷,總堆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劉師傅遲疑:“私塾堆了半房間呢,怕是賣不了這麽多。鄉裏人窮,家裏缺了木器,常常自己砍木自己做,就算複雜點兒的桌櫃,也最多請倆木匠到家幫忙。娃兒們做的木器,縣裏鎮裏富人家看不上,村裏窮人不肯花錢買,一次集市或許能賣三五件,但……”
溫新明白。
一句話,沒有市場。
自給自足的農村經濟,不僅無法法承擔奢飾藝術品,粗制濫造木制品也不願花錢購買。
沒有需求,就沒有市場。
想涉入木制品行業,困難的不是原材料和産品,而是如何銷售和向誰銷售。
溫新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勉強說:“先去鎮上試着賣兩三月,看看行情如何。”
劉師傅:“好吧。”
目送劉師傅離去,溫新拾起一副當地簡單地形圖:劉崗村傍海靠山,歸浮山鎮管轄,浮山鎮歸靈山縣管轄;靈山縣之西是中雲縣。中雲縣是銜接南北航運的中轉站,北方相當重要的海貿交通樞紐,朝廷甚至專門設立市舶司管理海貿。中雲縣商業文化濃厚,帆船肩并肩相連成串,不難尋找商機。可惜,象州大陸朝廷嚴禁百姓自由流通,非煉氣士階層甚至不允許無故出縣,靈山縣商家隻能眼睜睜看着商機從手邊溜走。平民不得私自出縣,意味着私塾木制品不僅無法搭上中雲縣海貿快班車,甚至無權向鄰縣提供商品。
噩耗遠不止此。
半月之後某一天,劉希世突然嚎哭着沖進私塾:“俺爸被人打了。”
溫新:“?”
劉希世嗚咽解釋說:“浮山鎮鎮關東砸了咱們塾學的木器攤。”
原來利益惹出禍事,浮山鎮木器商惱怨劉師傅搶生意,遂派倆打手砸了私塾木制品的攤位,并将劉師傅打成重傷。更郁悶的,是劉師傅父子挨了打也沒處說理,如果較真報官反将被官差關進監獄毒打。蓋因朝廷堅定不移保護煉氣士階層的權益,法律明文規定煉氣士才有資格行商買地,煉精前期修爲煉氣士能囤地做小地主或者守一家門面當坐商,煉精中期修爲煉氣士才能囤地做大地主或者建立縣級商業組織。法律是統治階層的工具,煉氣士階層推行的法律自然盡其所能維護煉氣士階層的權益。往時因爲利益太小和管理麻煩,這些法律沒有得到很好執行,百姓私自買賣家畜農産品的行爲屢見不鮮。但是,法律條文在那裏,視而不見是一回事,借機打壓同行是另一回事。
溫新現有煉精前期憑證,如果由他坐鎮浮山鎮,鎮關東砸店行爲不合法;而由劉希世父親坐鎮浮山鎮,鎮關東砸店行爲就變得合法。
鎮關東暴打劉師傅,是法律賦予的正義。
想反抗它,隻能努力煉氣修仙。
亦是因此,象州大陸土著就像地球古中國那些書生,不放過一線希望,竭盡所能煉氣修仙改變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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