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豫哥兒的肩膀,沒再說話。
得知外面已經戒嚴,張氏趁着他們吃宵夜的功夫,讓人把前院的客房收拾出來。用完宵夜,豫哥兒又拉着羅紹說了會話,便困得打哈欠了,秦珏讓清泉帶着豫哥兒先去睡覺。
幾個孩子都在昌平,這些日子羅紹也很是寂寞,好不容易女婿來了,他自是不會放過,和秦珏在書房裏,邊飲茶邊說時政。
“玉章,你時常進宮,聖上那兒......”羅紹說道。
秦珏不準備提前把葉氏的身份挑明,沒有必要讓嶽父提心吊膽。可是有些事,還是要說給嶽父知道,讓他早做打算。
秦珏想了想,對羅紹道:“不瞞嶽父,我在宮裏安插了眼線,自從四皇子薨逝之後,皇上便時常夢魇,宮裏先後死了幾個人,其中還有侍寝的嫔妃,靈虛子的事也确是屬實,市井傳言雖有誇大,但那些事,他确實做過。”
羅紹早就猜到靈虛子的事情是真的,否則也不至于要關閉城門。但是皇帝夢魇的事,他并不知曉。
他震驚之餘,猛然想起剛才秦珏說過在宮裏安插眼線的事。
他猛的擡起頭,瞪着秦珏:“玉章,你剛剛位列小九卿,在宮裏安插眼線做什麽?”
即使是幾位閣老,恐怕也沒有這個膽子。
秦珏是故意這樣說的。
他輕聲說道:“嶽父,我不但在宮裏安插了眼線,還是放在皇帝身邊的人。”
羅紹瞪了他一會兒,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唉,如今這是要天下大亂了,你能早做安排,也是對的。”
秦珏松了口氣,可是羅紹緊接着又說:“玉章,男人有男人要做的事,可也别忘了你家裏的妻兒。”
說到這裏,他忽然明白秦珏爲何要讓羅錦言去昌平了,他的這個女婿,已經在他不知不覺中在保護自己的妻子了。
秦珏忙道:“嶽父您敬可放心,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讓惜惜和孩子們一世平安,不用提心吊膽,謹小慎微。”
雖然他不恥父親對母親做過的事,但卻理解當年秦烨不想讓他出仕的做法。
那是命運加在秦烨和他身上的桎梏,他不想讓他的兒子也面臨這一切.
他如果像秦烨那樣坐以待斃,懸在頭頂的那把劍,遲早會落到他和妻兒頭上。
所以他必須要打破這一切,隻有沒有了懸在頭頂的劍,他和妻兒,和秦家,羅家,才能獲得真正的平安。
羅紹颔首,顯然對女婿的這番話很滿意。秦珏也隻有二十幾歲,卻已經懂得未雨綢缪,他不求女婿能夠出閣拜相,隻要能夠護住妻兒,就已經心滿意足。
護住妻兒,這區區四個字,鄉野村夫能夠做到,朝中大員卻未必能夠。
羅紹岔開話題,他問秦珏:“令尊還在廣濟寺?”
秦珏點點頭:“二叔父過世之後,他回來過一次,上了一炷香就又回去了。”
羅紹在心裏說,他是沒臉回來吧,上次外面傳言秦珏弑父,事後他問過羅錦言,羅錦言沒有瞞着,把三月身上發現鎮鬼符的事情說了,聽說那道符是和柳村的弟子有關系,羅紹立刻想到了同在潭柘寺的秦烨身上,他給氣得半死,還到廣濟寺裏找過秦烨一次。
羅紹雖然對這個親家成見多多,可也不能對女婿說什麽,隻好道:“他年紀大了,你空閑時帶着豫哥兒去看看他。”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他執意出家,你就成全他吧,人各有志,做兒女的更應理解。”
秦珏腹诽,你老人家隔三差五就去寺裏聽經,也沒動過出家的念頭,倒爲親家做了打算。
羅紹當然有自己的私心,秦烨出家,也并非丢人現眼的事,他出家以後,秦家就正式交給秦珏了,總比秦珏累死累活,他在旁邊添亂要強吧。
翁婿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秦珏看看天色不早,便告辭出來回到客房。
豫哥兒四仰八叉,呈大字形躺在炕上,嘴巴随着呼吸微微張開,像極了羅錦言。
秦珏有好久沒和兒子一起睡了,此時豫哥兒躺平了,他才發現兒子長個子了,隻是好像瘦了一點兒。
他把枕頭放好,在豫哥兒旁邊躺下。他的頭剛剛挨到枕頭上,豫哥兒就醒了。
“爹,您回來了。”豫哥兒坐起來,揉揉眼睛。
秦珏伸手把他重又摁回枕頭上,道:“快睡吧,明早和我一起走。”
豫哥兒并沒有睡醒,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我夢到我娘了,我娘在院子裏種樹呢。”
秦珏莞爾,你娘最懶了,能躺着決不坐着,她會種樹?我才不信。
沒想到豫哥兒直到第二天還記得這個夢,他跟着外公和父親一起出門,對羅紹說:“外公,我夢到我娘種了一棵樹。”
羅紹笑了,摸摸外孫子的臉蛋,笑着說道:“你娘喜歡花,你應該夢到你娘種花才對啊。”
豫哥兒嘟哝:“可我就是夢到我娘種樹,不是種花。”
出了門,翁婿三人正要上車,就見新雨從胡同口跑了過來,此時天剛蒙蒙亮,羅紹這才知道新雨早就出去了。
“親家老爺,大爺,出事了。”新雨向四周看了看,幾名站在馬車旁的随從見了,自覺地退開幾步。
羅紹沉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新雨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街上不但有錦衣衛的人,連金吾衛也出動了,小的見到駱爺身邊的長生了,他說昨晚宮裏出事,有刺客行刺皇上。”
新雨口中的駱爺就是駱淇,他在金吾衛。
金吾衛鮮少在宮外當差,今天連金吾衛也派出來了,那定然是出了大事。
“駱淇也出來了?”秦珏問道。
新雨搖搖頭:“長生說皇上指了駱爺當值,駱爺讓長生回府裏報個平安。”
長生回府裏,卻恰好遇到新雨,這顯然就是讓長生給秦珏送消息來的。
“長生說,皇上沒有受傷,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