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不知道,原來不打不罵也能令人生不如死,對,就是生不如死。
他被高高吊起來,雖然下面踩着桌子,但是吊得久了,渾身又酸又痛,精疲力盡。可他們卻睡不着,四周都是囚犯的哀号,凄慘恐怖宛如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到了後來,他們實在支撐不住,剛想打個瞌睡,便有人用包着皮子的木棍捅他們的屁|股。
初時他們還不懂這是爲什麽,還是負責捅人的錦衣衛告訴他們,這樣看不到外傷!
他們是禦史,他們不是普通朝廷命官,所以不能打罵,隻能用陰損招數。
初時他們還破口大罵,可是後來口幹舌燥,沒有力氣罵了。
想喝水?沒有,兩個錦衣衛還惡毒的把清水盆子在他們鼻端晃了晃,就像是清水有味道似的,然後當着他們的面,把那盆水潑到地上。
想吃飯?給,也不知是什麽,臭哄哄的,他們吃不下去,可看守他們的錦衣衛卻是大魚大肉吃得歡實,那醬肉的味道,一聞就知道這是京城十八香的豬頭肉,别家做不出來。
直到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他們便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是熬不過去的。
聽說他們招了,鄒尚慢吞吞地過來,也不去看他們的供詞,便對一旁的手下道:“這會兒就招?太早了,肯定不是真的,來人,再把兩位禦史大人挂上涼快涼快。張虎,寫上,這二位胡說八道。”
說完,看都沒看兩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張虎是給高黎二人記錄供詞的,聞言立刻把胡說八道四個字寫了上去。
兩人立刻慌了,忙不疊地說道:“佥事大人,是真的,我等都是天子門生,光明磊落,絕不會妄言。”
鄒尚笑眯眯地轉過身來:“哦?你們既然不會妄言,那就是親眼看到秦珏殺了他爹?請問二位,秦珏弑父是用的刀還是劍,或者是毒|藥?”
兩人面面相觑,誰也說不上來:“不......不是,他會武功,殺人如麻,應該是用刀吧?”
鄒尚一副悲天憫人之态:“用刀?也就是說二位親眼所見,好好好,寫上,就說秦珏弑父時這二位就在現場,唉,人心不古啊,二位敢于仗義直言,某官還以爲二位是慷慨悲歌之士,卻原來親眼目睹人倫慘相卻不阻止,唉,心如蛇蠍啊。張虎,寫上,這二位枉言人倫,豬狗不如!”
“好哩!”張虎刷刷幾筆。
高黎二人傻眼了,這是什麽話啊,他們何曾做過這種事?
“沒有,我們沒有親眼看到,隻是......隻是聽說......聽說而已。”二人連忙辯解。
鄒尚點點頭:“原來如此啊,二位隻是道聽途說,便敢到大理寺鳴鼓,敢到太和殿前聒噪,改在禦書房裏欺君罔上,信口雌黃?來人,把這兩個欺君之徒再給本官吊起來!本官是爲萬歲辦事,不把這二人吊個十天十夜,萬歲那裏無法交待!張虎,寫上這二人欺君罔上!”
“好,卑職寫上了。”張虎又是刷刷幾筆。
聞言,高帆噗通一聲就給吓昏過去了,黎修竹膽子大一些,連忙求饒:“鄒大人,看在同朝爲官的份上,您就不要再吊我們了,求您了,求求您了。”
鄒尚笑了:“還敢提同朝爲官,秦玉章不但與你們同朝爲官,幾個月前還是你們的頂頭上司呢,你們不是甘冒欺君之罪來坑他啊?我明白了,你們是公報私仇,張虎,寫上,這二人公報私仇。”
張虎高聲答應:“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黎修竹就嘶心裂肺地嚎起來了:“鄒大人,下官不敢啊,下官與秦大人雖然同在都察院,可都察院裏有幾百禦史,下達民與秦大人,是下官認識他,他不認識下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鄒尚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指着昏死過去的高帆,對手下道:“拿盆水把這位潑醒,黎大人說與秦珏沒有舊怨,這位高大人或許和秦珏有殺父之仇呢,快快快,問問他吧。”
高帆很快被冷水潑醒,他臉色白如薄紙,簌簌發抖,也不知是吓得還是凍得。
“下官沒有啊,下官從未與秦大人說過話,下官不認識他。”
鄒尚哈哈大笑:“難怪你們兩位會是知交莫逆,這信口雌黃的功夫倒像是一個人師傅那裏學來的,你們和秦珏不認識,又沒有親眼見他弑父,怎會污陷他呢,一定還有别的,你們不肯說實話,來人,把二人吊......”
“别吊,别吊!我們是聽江南來的學子們說的,再說了,街上也都在傳啊。”兩人急得恨不能去把吊人用的鐵鏈子藏起來,可是他們不敢動。
“哦?江南來的學子?潭柘寺裏編書的?你們倒是交友廣闊,連他們也認識。”鄒尚挖苦道。
高黎二人有些發怔,讪讪道:“大家都是讀書人,他們對我二人崇拜已久,志同道合,便親近起來。”
鄒尚笑得肚子都疼了:“如果本官沒有記錯,高大人您是二甲六十四名,那年二甲隻取了六十五名,也就是說您是那年倒數第二,差一點就劃到三甲拿個同進士。黎大人您比高大人學問好,您是二甲三十二名,可您是第四次參加會試了吧,哈哈,别人十年寒窗,您比他們都厲害,您是二十年寒窗。”
高黎二人面紅耳赤,恨不能找個地縫插進去,錦衣衛這群靠着祖上蔭恩耀武揚威的武夫,竟然連他們當年的名次都打聽出來了。
“鄒大人,你不要污辱人,我等再不濟也是天子門生。”好一會兒,二人才擠出這兩句話來,鄒尚卻早已收起笑容。
“你們也是有腦子的,好好想想,是不是讓人當傻小子賣了?把和那群江南學子在一起時,聽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件不漏地全都交待出來,否則,不用說了,繼續給老子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