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姐兒還是不說話,可一雙小手越發閑不住。
她的乳娘每天都是披頭散發,現在更是連耳墜子也不敢戴,元姐兒見什麽抓什麽。
直到快中午時,羅錦言才猛的想起,她忘了問秦珏,爲何要讓馮家背黑鍋。
午膳時,兩個孩子自己用勺子吃雞蛋羹,豫哥兒吃得滿臉都是,元姐兒見了,就學着娘的樣子,舀了雞蛋羹喂給哥哥吃,把屋子裏的人都給驚呆了,屏住呼吸看着這對小小兄妹,直到豫哥兒被妹妹喂着吃了好幾口,羅錦言才笑道:“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還要妹妹喂給你吃,羞不羞的?”
豫哥兒微微側過臉,有點不好意思,忽然扶着炕桌站起來,探着身子拿過一顆煮熟剝好的鴿子蛋,遞到元姐兒面前:“妹妹,吃。”
元姐兒喜歡吃鴿子蛋和鹌鹑蛋,小小的,圓圓的,好玩。
元姐兒接過鴿子蛋,輕輕咬了一口,兩個乳娘便不住口地誇獎起來:“豫哥兒疼妹妹,元姐兒也疼哥哥,啧啧,又聰明又懂事,也隻有詩書傳家的人家才能教導出這麽好的公子小姐。”
羅錦言也很高興,她不指望孩子們有多麽聰明,他們能相親相愛,就已經是最好的。
她抱着兩個孩子,親親這個,又親親那個,盼着秦珏回來,把這件事告訴他。
用過午膳,她正想帶兩個孩子去睡午覺,小丫鬟進來,說建甯侯世子夫人來了。
建甯侯世子夫人,是駱淇的夫人黃氏,她也有一子一女,是明遠堂的常客,但是現在天氣漸冷,她的小女兒晴川身子弱,黃氏不放心女兒,有一陣子沒有過來了。
聽說來的是黃氏,羅錦言微微蹙眉。雖說兩家交好,即使不用提前送帖子,也會派婆子來知會一聲,黃氏來得匆忙,或許是有急事?
她讓乳娘哄着孩子們午睡,自己則去了待客用的翠薇閣。
黃氏正在敞廳裏看着那盆十丈珠簾。
黃氏是将門虎女,從來不會悲風憫秋,她這個樣子......分明是看上了這盆花。
耳邊傳來丫鬟們的請安聲,黃氏這才看到羅錦言已經站在門口,她喧賓奪主對屋裏服侍地說道:“你們先退下去。”
谷雨遲疑地看向羅錦言,羅錦言微微颌首,谷雨帶上屋裏服侍的應聲而去,黃氏帶來的幾個人原就守在廊下,沒有進來。
屋裏沒有别人,羅錦言笑着問道:“這是怎麽了?”
黃氏一把拉住羅錦言的手:“世子派人帶了信,說宗室營的兩位老祖宗往宮裏遞了牌子,要見皇上。”
說到這裏,她抿嘴一笑:“今天世子當值,要三天後才能出宮,他借口夜裏當值太冷,打發人回家拿件皮鬥篷,把這消息告訴了我,讓我也别閑着,來和你說一聲,你知道了,小秦大人也就知道了。”
黃氏口中的世子,是指的駱淇。駱淇前年從旗手衛升至金吾衛任副指揮使,和前世一樣,少年得志,光芒萬丈。
果然,黃氏話一出口,羅錦言因爲沒睡午覺而困頓疏淡的眸子立刻灼灼生輝:“哪幾位老祖宗?”
黃氏端起小丫鬟剛剛送上來的明前龍井,呷了一口,沖着羅錦言眨眨眼睛,帶了幾分神秘:“是高太夫人和韓老夫人。”
高太夫人的夫君趙魯,是康親王的堂弟。韓老夫人的夫君趙秧是寶親王的侄兒。
當年康親王和寶親王反對窦太後把持朝政,被定國公諸葛持陷害,康親王和寶親王賜了毒酒,其妻妾兒女貶爲庶人,沒過一年,便相繼離世。
趙極親政後,依然奉被他殺死的窦太後爲母後,自是不能大張旗鼓翻案,這些年來,這兩家雖然沒有爵位,也沒有後人,但隔着房頭的趙魯和趙秧以及他們的兒孫,都得到很好的差事,每年宮中的賞賜,也是按郡王例。
像這種事,以前就有先例,康親王和寶親王的爵位,想來是要留給新君登基後施恩的,因此在宗室營裏,這兩家人地位尊崇,沒人敢小看。
事實也如此,前世趙思登基後,就封了兩家各一個孩子爲親王,隻是這兩個孩子都還是剛滿周歲的嬰兒,依例要到十歲後才能領爵,趙思死時,他們還沒有長大,也不知最終有沒有領爵。
建甯侯老夫人高氏,就是高太夫人的堂妹,這兩位老太太長相和氣質都很相像,高傲而又古闆,喜歡訓斥人,我訓斥你,是你的榮幸,前世高氏就敢以體修堂門前的白水晶來暗諷羅皇後參政。
聽說要進宮遞折子的是高太夫人和韓老夫人,羅錦言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事。
宮裏沒有太後,也沒有皇後,李貴妃雖然掌管後宮,卻也不配插手宗室營的事,所以這兩位老太太進宮求見的人,不會是李貴妃,而是皇帝!
宗婦求見皇帝做什麽?
這是不合規矩的事。
“她們有什麽事嗎?”羅錦言問道。
黃氏笑得見牙不見眼:“世子說她們一準兒是爲了嘉瑩縣主的事。”
羅錦言愕然,沈硯的折子的确是由閣老們推到宗人府了,可宗人令趙含又沒有老糊塗,怎會把折子的内容洩漏出去呢?
“莫非,嘉瑩縣主的事已經傳到了宗室營?”羅錦言問道。
黃氏哈哈大笑:“她的醜事早就傳遍榆林,聽說當場有很多人看到,榆林是九邊之地,榆林的官宦,和京城有聯系的也不是隻有那幾家,邰公子的人還沒到平涼,榆林的消息就傳到了宗室營。”
羅錦言失笑,也不知道這往京城傳消息的事,是不是沈硯做的,沈硯即使不做,也會有人把消息傳過來,壞事永遠也比好事傳得快。
“高太夫人和韓老夫人也隻是遞了折子而已,你就急匆匆跑過來?”羅錦言笑着問道。
黃氏雖然愛說愛笑,可并非是個沉不住氣的人。隻是因爲這件事,黃氏就巴巴地跑過來,這裏面或許還有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