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是做了母親的人了,可是舅舅還把她當成小孩子,每年一千兩的壓歲錢雷打不動,今年還給豫哥兒和元姐兒,每人一對長命百歲的金馃子,一對吉祥如意的銀馃子,一套鑲紅寶石的金項圈和小手镯。
李青雅給兩個孩子各做了幾身衣裳,因不知孩子們的尺寸,衣裳的大小各有不同,能從幾個月穿到兩周歲,三太太和四太太見了,直誇親家表姨心細如發。
沈硯和趙明華來的那天,豫哥兒和元姐兒穿的剛好就是李青雅親手做的新衣裳。
兩個粉妝玉砌的小娃娃,穿着喜氣洋洋的大紅衣裳,戴着赤金項圈,就像年畫上的招财進寶。趙明華從進了屋子,眼睛就粘在他們兩個身上舍不得挪開,卻也隻是跟在沈硯身邊,直到沈硯大呼小叫地抱過豫哥兒,她才試探性地問羅錦言:“夫人,我能抱抱元姐兒嗎?”
她隻有十三歲,過了年也才十四,五官和身量都還沒有完全長開,巴掌大的小臉透着青澀,但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猶如兩泓碧水,清澈見底,波瀾不驚。
羅錦言見她小小年紀舉止沉穩,行事有度,很是喜歡,就笑着道:“縣主不要見外,我小字叫惜惜。”
趙明華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叫你惜惜姐姐吧,姐姐也别叫我縣主了,我沒有小字,你就叫我明華吧。”
羅錦言笑着應了,從乳娘手裏接過元姐兒,送到趙明華面前,指着趙明華對元姐兒道:“這位是伯母啊,你記住了嗎?”
元姐兒的小手兒翹成蘭花指,好奇地看着面前長着一張娃娃臉的趙明華,小嘴兒抿着,似笑非笑,看着就讓人忍俊不止。
趙明華接過她,又問羅錦言:“是這樣抱嗎?”
她抱孩子的姿勢其實很标準,可又像是抱着個易碎玉器似的,小心翼翼。
慶郡王兒女衆多,全是庶出,沒有一個是郡王妃親生,但府裏卻長幼有序,井井有條。趙明華的父親趙靜排行第五,上面還有四個哥哥三個姐姐,可他卻被郡王妃看中,記在自己名下,成爲慶郡王府唯一的嫡子,前幾年封了世子。
趙明華和沈硯定親之後,破格封了縣主。
前世她後來是封了郡主的,隻是這一世能不能也封郡主,還要看沈硯了。如果沈硯沒有像前世王月久那樣立下赫赫軍功,趙極是不會讓慶郡王的孫女和沈硯的母親,也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侄女享有同一等級封号的。
慶郡王府人多,孩子當然也多,看趙明華抱孩子的姿勢,就是在娘家時常常抱小孩玩的。
羅錦言和趙明華聊天,才發現趙明華和她前世時一樣,對府外的世界都不了解。
“我還以爲大家都穿十二幅的湘裙呢,卻原來京城裏早就流行二十四幅的了。”
“前幾年說要禁豪奢之風,不讓大家再穿繡金線的衣裳,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就隻是宮裏和宗室的女眷不穿了。”
羅錦言哈哈大笑,道:“京城裏的女眷誰沒有幾件繡金線的衣裳,隻是進宮時不穿而已,我還有兩條通體繡金的馬面裙呢,這種通體繡金的手藝要去蘇州街上的撷繡坊,就屬他家的金繡樣子最多也最精緻。”
“蘇州街啊......聽說那裏都是江南來的店鋪,賣什麽的都有。”趙明華畢竟還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此時雙眼也有了神彩,襯得一張小臉熠熠生輝。
羅錦言便道:“不僅是江南人開的店鋪,還有粵人和閩人的鋪子,對了,還有個瓊州來的手藝人,開不起鋪子,就在路邊擺攤,賣一些用椰子殼串進來的小玩藝,雖然不值錢,可那椰殼在京城難得一見,倒也新奇。我上次買了十幾件,一會兒你跟我去挑幾件拿去玩吧。”
這時沈硯抱着豫哥兒走過來,羅錦言就指着沈硯對趙明華道:“趁着世子沒回榆林,讓他帶着你到蘇州街逛逛。”
沈硯聞言直皺眉,正想說蘇州街是女人去的地方,我去幹嘛,可話到嘴邊,卻看到趙明華滿臉的期待,拒絕的話就沒有說出來,含糊地道:“那要等初五以後了,這個時候鋪子已經關門了。”
就是同意了。
送走沈硯和趙明華,秦珏對羅錦言道:“沈硯剛才和我說起......你表姐了。”
羅錦言蓦的擡起頭來,問道:“怎麽了?”
秦珏無奈地笑了笑:“他說洞房花燭時,他喝多了,滿眼看到的都是你表姐,他還說他若是不讓趙藍娉嘗嘗你表姐當年受到的苦楚,他就不會......不會碰縣主。”
羅錦言剛才就感覺出趙明華不像是圓過房的,可她還以爲是因爲趙明華年紀小,卻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羅錦言歎了口氣,當年瑞王府對馮家做的那些事,雖然不會是趙藍娉安排的,但若說她全不知情,傻子才會相信。
可恨前世,趙藍娉爲了自己的私念,毀了馮雅欣,成親後又令自己的丈夫蒙羞受辱,這一世她又故伎重施,好在馮雅欣改變了命運,沈硯又把矛頭指向了瑞王府。
沈硯恨她,要對付她,趙藍娉看似無辜,其實并不冤枉。
今年過年,秦家比哪年都要熱鬧。長房添了金孫,秦家後繼有人。
幾位多年沒來京城的老祖宗,都從通州過來了,他們中有的比秦老太爺輩份還要高,羅錦言也隻是剛成親時到通州認親時見過一面。
他們這次來京城,全是沖是豫哥兒來的。
捎帶着,對身爲嫡長女的元姐兒也很看重。
羅錦言忽然慶幸自己生的是龍鳳胎。
如果是兩個兒子,差不多時辰出生,一個是嫡長子,另一個就是嫡次子了。
在秦家這樣的人家,嫡長子和嫡次子在待遇上相差甚多,這也就是秦珏爲何要把恩封給次子的原因。
就更别說是孿生子了,落地時辰隻差分毫,人生際遇卻差之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