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連翻了七八個白眼。
豫哥兒和元姐兒滿月宴時,何家二太太帶了六個姑娘過來,那陣勢,簡直就是秦家不從中定下一個就不罷休了。
一家七口帶加上十來個丫頭,裏裏外外站滿了,她屋裏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好在秦珏來了,何家人這才避了出去。
就這樣,除了何藥以外,其他五個姑娘,羅錦言一個也沒記住。
難怪何家老祖宗要選何藥,原來何家小姐全都相貌平平,隻有何藥一個出挑的,又是嫡長房的,不選她也沒有别人了。
估計是那次之後,何家等了将近一個月,秦家這邊沒有動靜,便沉不住氣了。
嫡長房大太太?
那就是何藥的親娘吧?
羅錦言還記得前世時,何藥之所以打死父親的妾室,據說就是因爲父親冷落母親,說起來也帶着個“孝”字,不過打死的姨娘是懷孕的,這件事當然就另當别論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件事,在羅錦言的直覺中,這位何大太太應該是個弱質纖纖,膽小怕事的,否則怎會讓待字閨中的女兒爲她出頭呢?
前腳送拜帖,後腳何大太太南氏就到了,她和何二太太不一樣,沒帶别的姑娘,身邊隻有親生女兒何藥。
難怪聞訊後,夏至在一旁嘀咕:“還是頭回見到這樣送帖子的,還不到一個時辰,人就到了。”
羅錦言哈哈大笑:“來得這麽突然,也沒有準備,就不用留膳了。”
好吧,她還要爲兒女們成親存銀子,日子緊巴得很,能省一頓是一頓。
不過很快,羅錦言就笑不出來了。
這位何大太太南氏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何大太太個頭不是一般的高挑,足足比羅錦言高出一頭,估摸着和秦珏差不多高矮。
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已經發福,看上去就是人高馬大了。
羅錦言撫額,世事果然不能全靠猜測,一定要親眼目睹才行。
想像中的弱質纖纖呢?
白九娘和這位何大太太相比,那才叫弱質纖纖好吧。
說起來何大太太還算長輩,羅錦言給她見了禮,何大太太上上下下打量着羅錦言,笑道:“都說秦大奶奶長得漂亮,果然名不虛傳啊,秦大爺真是好福氣啊。”
夏至氣得不成,這是世家太太?哪有這樣誇人的,倒好像說得大奶奶像是以色侍人似的。
羅錦言隻是笑笑,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謙虛客氣,隻是溫聲道:“大太太若是早回來幾日,正好趕上來喝我孩兒的滿月酒,那天貴府二太太帶着六位小姐過來,花團錦簇,好不熱鬧。”
你就别廢話了,直接切入正題吧。
何大太太笑着稱是,又和羅錦言閑扯了幾句京城的天氣啊風景啊,又問了兩個孩子,羅錦言不想把孩子抱出來見客,又不是自家真正的親戚,有什麽可見的。
她對夏至道:“你去看看,若是豫哥兒和元姐兒醒着,就抱出來給大太太看看。”
夏至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就說兩個孩子剛剛睡下,羅錦言便歉意地看向何大太太,何大太太隻好笑道:“剛剛睡下,那可千萬别吵醒他們,我還要在京城住上一陣子,有的是機會見他們。”
說着,遞個眼色,何藥從身邊的丫鬟手裏接過一隻包袱,包袱打開,是幾件小孩衣裳。
何大太太指着何藥吧:“這孩子上次見了大少爺和大姑娘,喜歡得不成,回去還是念念不忘,親手做了這幾件衣裳,小孩子的手藝,大奶奶别見笑。”
羅錦言翻翻這幾件衣裳,見針腳細膩,繡功精巧,哪裏是小孩子的手藝,比起給專門給自己做衣裳的那兩位蘇州來的繡娘也不差。
她連忙謝過,回送了何藥一套常州梳篦。
何大太太見羅錦言翻看衣裳時神情中有驚豔之色,便猜到她是很滿意這幾件衣裳的針線的,便沖何藥遞個眼色。
何藥便有些羞澀地插嘴道:“大奶奶,您能不能讓位姐姐帶阿藥去看一眼豫哥兒和元姐兒啊,阿藥就是遠遠看一眼,保證不吵到他們。”
她說話時的聲音嬌嬌嫩嫩,還帶着絲童音,讓人不忍拒絕。
可羅錦言隻要一想到她親手用鞭子抽死還沒有出生的弟弟,就遍體生寒,怎會把她當成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她正要開口婉拒,何大太太已經佯怒道:“胡鬧,真是不懂事,你喜歡豫哥兒元姐兒也不能這樣,以後你經常過來陪大奶奶聊聊天,既增長了見識,也能幫着大奶奶照顧哥兒姐兒,那才是你喜歡他們應該做的事。”
何藥聞言,連忙向羅錦言曲膝行禮,羞愧地說道:“大奶奶别怪阿藥魯莽,阿藥就是想豫哥兒和元姐兒想得緊了,以後阿藥就聽娘的話,經常過來陪陪大奶奶,到時就能看到豫哥兒和元姐兒了。”
羅錦言忽然很想罵這對母女兩句:他令堂的,你們真以爲我是傻的嗎?
秦家早晚是要娶個何家姑娘進門的,可是何藥絕對不行。
如果這位何大太太真如羅錦言想像中的膽小怕事,要讓女兒幫她出頭,羅錦言或許覺得何藥前世的做法還有可取之處。
可這位何大太太哪裏像是膽小怕事的?
她不挑事不惹事就不錯了。
秦家好不容易送走一位惹事生非的吳氏,當然不能再迎進一位同樣惹事生非的小何氏了。
且,比起出身小門小戶的吳氏,何藥背後是何家,再說,吳氏手無縛雞之力,何藥卻是能親手打死人的主兒。
所以她決定速戰速決,不能讓何氏母女在她面前晃蕩了,萬一秦家哪個不長眼的爺們兒,不小心和何藥撞上,那麽不娶也不行了。
羅錦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藥,道:“難得阿藥有這個心,可惜我們秦家沒有和阿藥是平輩又般配的兒郎,我那十幾位小叔,要麽是定了親的,要麽是發誓不考取功名就不定親的,可話又說回來,像阿藥這樣的人品樣貌,京城裏能比得上她的鳳毛鱗角,如果不能許配個少年進士,那就是天理難容了。可惜我們秦家沒有這樣的人材,唉,真是太可惜了。”
她飛快地在這母女二人的臉上睃了一眼,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繼續說道:“阿藥今年十三了吧,如果不急,不如等等,下一科我家有三四位小叔要下場,就算不能出個進士,也總能出位舉人吧。”
下一科?
那就是三年以後了,到時何藥十六歲了。
十六歲再議親?哪有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