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通透如玉的一個孩子,先是被孫季昆那個混帳誤了青春,如今又讓羅紹當成亡妻替身,這不行,堅決不行!
“你爲何不去問你嶽父?他的發妻去世時,他才剛剛及冠,又是一人托整房的獨子,他卻一直沒有續弦,他現在爲何忽然要求娶小女的,你一心爲他出頭,就沒有問問他是什麽原因?”張謹冷靜下來,雖然穿着亵衣,樣子有些狼狽,但面色凜然間,還能看到幾分一代宗師的風采。
秦珏輕聲笑了,道:“我嶽父續弦,他一沒有求娶煙花女子,二沒有求娶有夫之婦,三沒有求娶罪女犯婦,堂堂正正,三媒六聘,既是如此,我做晚輩的爲何要過問,爲何要反對?”
張謹怔住,随即大怒:“歪理,都是歪理!”
秦珏哈哈大笑:“歪理又如何,你無法反駁。”
是啊,無法反駁。
如果反駁了,那就他的女兒是煙花女子、有夫之婦、罪女犯婦了。
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變過,一直這麽可恨。
“你不反對,我反對,他想拿我女兒做替身,我就是要揍他。你幼庭承訓,難道連最起碼的都不懂,這個時候,你還要幫他?”張謹吹胡子瞪眼。
秦珏哼了一聲,道:“若是嶽父早日續弦,三年抱倆,我成親以後,内子不用牽挂嶽父無人照顧,也不用三天兩頭往娘家跑,就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婆家,這對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嶽父若能再添上幾個内弟和小姨,以嶽父的學問人品,定能将他們教養成材,到時一門錦繡,對我的兒女隻有百利而無一弊,我若是不肯成全,豈非像某些白活了歲數的老不休一樣糊塗了。”
老不休,當然是說他張謹張承谟。
名揚天下的大儒鳳陽先生,被個尚未及冠的黃毛小子口口聲聲罵着老不休。
“胡說八道,羅紹資質平平,爲人迂腐,學問更是馬馬虎虎,他有何本事能教養出一門錦繡?若非是他的女兒有副好皮囊,他能成了你的嶽父?”張謹對秦珏的一番話嗤之以鼻。
秦珏聞言冷笑,挖苦道:“你的資質出衆,灑脫不群,驚才絕豔,可你換個名字寫的那本什麽浮生偶寄,好像在我們秦家的書局裏也隻賣出一本。”
這小子就會揭短兒,你還有沒有别的招數?
張謹挺起胸膛,傲然道:“天地之大,凡夫俗子居多,懷才而不遇,并非才之不幸,而是未遇者失之交臂,且,我那本書終歸還是賣出一本,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然,但慧眼識珠者有之,老夫甚是欣慰。”
秦珏差點學着秦家那些嬷嬷們的樣子,罵一聲“呸”。
“好好好,你說慧眼識珠者有之,那你可知當年慧眼識珠,買了你一本書的人是誰嗎?”
“是誰?”隔了數年,張謹依然還記得那個明珠朝露般的小姑娘,他的心裏立刻閃出一個不祥的念頭,哎呀,該不會是......
秦珏不想讓他胡思亂想,一字一頓地說道:“她就是被你認爲資質平平、爲人迂腐、學問了了的那位的愛女,也就是我沒有過門的妻子。”
說到這裏,秦珏哈哈大笑起來:“對了,我差點忘了,當年羅小姐隻有七八歲,七八歲,哈哈哈。”
“不可能,那怎會是他的女兒,聽内子說過,羅小姐長得和小女有幾分相似,若是真的是她,我一定會看出來。”張謹甚是不服,不可能,這就是小章子編出來惡心他的,這小子一慣如此。
“你若不信,隻管去問書局裏的白伯黑伯,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有一次她又去書局裏買滄海叟的遊記,得知沒有以後,她就買了你的《張論春秋》,她一早就知道你就是滄海叟了,想想你被小姑娘像看猴戲一樣看你裝模做樣,我隻要想想就能笑到肚子疼。我知道你爲何不敢答應這門親事了,你擔心做了人家的便宜外公,被她一眼認出來,所以你才惱羞成怒,大打出手。”
這一番強詞奪理,氣得張謹臉色鐵青,可他依然沒有放棄,瞅準秦珏正在大放厥詞時,快步上前,一把奪過被秦珏輕握住的那幅哀帝花鳥圖。
秦珏笑聲更加響亮,終于他笑夠了,指着張謹道:“兒女的親事,雖說是父母之命,但也要兒女滿意才好,就像我吧,我得知羅小姐就是當年那個常來書局買書的小姑娘,便立刻答應下來,比如說你和徐夫人吧,若是你沒有存了君子好逑之心,怎會去打擂台?徐夫人若是不肯答應,又怎會就輸給你一個書生?”
“小章子,你唠唠叨叨地究竟要說什麽?”張謹質問。
“沒什麽,想當年我們一起學戲法,也算是有同門之誼,我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會讓人送你回去,至于你這處宅子,和宅子裏的這堆破爛,我會派人好好看管,這些破東西,我是不稀罕的,所以保證不會據爲己有,隻會一把火燒掉。”
說完,他看着懷裏的一堆茶壺,啧啧兩聲:“明遠堂的那些粗使婆子們沒事也愛湊在一起喝喝大葉茶,這幾個破壺,我就替你賞給她們了,知道是出自鳳陽先生之手,她們說不定會當成傳家之寶,一代代傳下去。”
說完,他幹咳一聲,便進來兩個黑衣大漢,駕起張謹不由分說地出去。
張謹邊走邊罵:“小章子,你若是膽敢把我的壺給那幫粗婦喝大葉茶,我和你沒完,沒完!”
辰正,一頂小轎停在了荷花池張家側門,轎子剛停,便有一個婆子走了過來,隔着轎簾說道:“大小姐,奴婢叫門好一會兒了,一直沒人開門。”
這是跟車婆子,提前一盞茶的功夫便來叫門了。
羅錦言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走出轎子,她看一眼緊閉的大門,對跟車婆子道:“你到後門去看看。”
後門是專給倒夜香、送米送柴的人進出的。
婆子應聲去了,很快便折了回來:“小姐,張家的後門也沒有打開。後巷裏停滿了騾車驢車,說是從卯時就在那裏等着了,張家一直沒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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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二更,晚上還有一更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