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給羅紹拜了年,羅紹笑着賞了他一對金馃子,又拉着他去看自己新得的一幅字畫,從書房出來,把一個裝着糖果零嘴的大攢盒推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盯着他吃,俨然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了。
秦珏心裏微酸,嶽父是很寂寞吧?
平時還能和同僚同窗喝喝小酒,今天是大年初一,别人都是一家團聚,他便落單了。
“今天是天心閣開閣的日子,我爹不得空,我正愁沒有長輩帶着,有些唐突,所以有個不情之情,看您帶我到鳳陽先生那裏拜年?”
他去鳳陽先生家裏哪裏還用長輩帶着,分明就是找個借口讓羅紹高興高興。
羅紹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但随即便明白這是秦珏的一片好心,心裏不由得惋惜起來,如果有個這樣懂事的兒子該有多好,女兒再貼心,長大以後也不能陪着父親出門找樂子。
“一會兒還有晚輩過來拜年......”他有些猶豫。
秦珏笑着說道:“剛才聽門房說了,梅花裏那邊已經來過了,昌平的親戚怕是今天趕不過來,明天初二,怕是要到初三才能過來了。京城裏的通家之好,大多像我們家那樣,子弟家眷都還沒有回到京城,所以您隻管放心出門,想來也沒有幾個能趕回京城拜年的。”
羅紹失笑,這小子都給他算好了。
“好,那我就帶你一起去鳳陽先生那裏。”
羅紹說着就吩咐遠山去送拜帖,秦珏笑着阻止:“不用,我們去的是他的别院,每年這個時候,他爲了避開那些來拜年的人,都會住到别院裏,這會兒怕是正盼着我們過去呢。”
羅紹一怔,這位鳳陽先生還真是與衆不同。
出了楊樹胡同,羅紹便看到四駕馬車停在外面,他不由皺眉,雖說皇帝準了秦珏城内騎馬,可也不能這麽驕縱。
“玉章,這是怎麽回事?”他沉聲問道。
秦珏笑道:“這是骁勇侯世子和建甯侯世子的馬車,我們不用理他們,讓他們跟着便是。”
說完,親手撩了轎簾,服侍着羅紹上了羅家的騾車,自己也跟着坐了進去。
果然,那四駕馬車一直不遠不近跟在後面,羅紹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對秦珏道:“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秦珏老老實實地說道:“他們是我的小友,聽說我要訂親,便嚷着要給我壯膽子,陪我一起來給您拜年,可他們是勳貴子弟,出入不太方便,我推辭不過,隻能由着他們遠遠跟着。”
羅紹啼笑皆非,覺得自己也年輕起來,道:“我做東,晚上你請他們到桂順樓吃酒。”
他是長輩,自是不能和他們在一起,這就是要拿銀子給秦珏花的意思。
秦珏笑着婉拒:“不用不用,晚上我們到駱淇的别院去喝酒,那邊僻靜,能放上整夜鞭炮。”
羅紹笑着直搖頭:“趁着還沒成親,就好好玩玩。”
話外音,成親以後你就老老實實的,少在外面通宵達旦。
秦珏連連稱是,一副受教的樣子,這讓羅紹很滿意。
當年李青越住在京城時,他見李青越除了書院就是書房,便勸李青越趁着年輕多出來走走,既長見聞又能增加人脈,李青越便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他勸過兩次,也就懶得再說了。
羅紹有些感慨,如果當初真把惜惜許給李青越,還不知會如何。
羅紹原以爲鳳陽先生的别院定是依山伴水,說不定快要出城了,卻沒想到騾車拐進了芝麻胡同。
芝麻胡同連同附近的幾條胡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别說是當官的,就是有些資産的商戶也不會住到這裏。
骁勇侯府和建甯侯府的馬車顯然早就來過這裏,并沒有跟上來,即使這樣,羅家的騾車在芝麻胡同外面停下時,也很引人注目。
羅紹下了騾車,就看到幾個穿着嶄新棉襖的小孩子遠遠地看向這邊,待到秦珏轉過身來時,那幾個小孩便跑了過來,嘴裏含着:“七爺,您來啦。”
秦珏笑着讓若谷拿了糖果給他們,其中一個小孩就扯着秦珏的衣裳道:“七爺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小手髒兮兮的,摸到秦珏衣裳上就是幾個黑手印,看得羅紹直皺眉,秦珏卻不以爲忤,道:“過年了,你們不是也穿新衣裳了。”
那小孩笑嘻嘻地直點頭,搶着去給秦珏和羅紹引路,一邊在前面跑一邊喊着:“張老頭,你家來客人了,七爺來看你了。”
羅紹隻覺得耳朵疼。
張老頭?
千萬别告訴他,這個張老頭就是鳳陽先生張謹吧?
可是接下來,他就不隻是耳朵疼,眼睛也跟着一起疼了。
因爲是過年,所以幾乎家家戶戶的大門全都敞開着,小孩子聲音很大,就見一個老者從胡同左數第三家走了出來。
他穿着粗布短偈,大冷的天,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古銅色的手臂,如果不是那蓬花白胡子,和那張熟悉的面龐,羅紹肯定認爲這是個鄉下老漢。
“小章子,你怎麽才來?”老者一眼看到和秦珏在一起的羅紹,怔了怔,笑着道,“你嶽父也來了?好好好。”
一聲嶽父,秦珏臉皮再厚,也不由得偷眼看向羅紹,見羅紹除了有些驚異,倒也沒有不快,這才笑着說道:“怕您孤苦伶仃,就請了羅世叔過來看看您。”
羅紹這才如夢方醒,給張謹見禮,張謹卻一點也不見外,對羅紹道:“你來得正好,我剛得了幾壇子桂花酒,都是十幾年的。”
羅紹畢恭畢敬地應着,跟着張謹進了院子。
一進的小院,和尋常人家沒有區别,院裏貼着大大的福字,一隻小黃狗歡快地跑過來,沖着秦珏直搖尾巴,一看就是相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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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