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過很多地方,但論起繁華,即使是六朝古都的金陵,富甲天下的揚州,也比不上這集天下大成的京都。
而天橋更是京城裏最特别的地方,幾乎能想出來的好玩的,這裏都有。
唱曲的、說相聲的、還有抹了白鼻梁唱小醜戲的,更有很多打把式真藝的,除了這些,羅錦言還看到鼻子上戴着銅環滿頭卷發的人在表演噴火。
“那......是......”她一點也不害怕,隻是很好奇。
李青風笑着告訴她:“那是昆侖奴,兩朝之前流行用他們做随從,現在用他們的人家不多了,我在福建時見過昆侖奴,也是像這樣雜耍賣藝的。”
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人群中的兩個五短身材的男人說道:“你看,那是倭人。”
羅錦言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見那兩人剃着童子一樣的光頭,卻在頂心梳着回髻,明明都長了胡須,可個頭比她也高不了多少,沒有下雨,腳上也穿了木屐。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倭人。
趙思繼位後,倭人屢屢在福建和浙江登陸擄掠,福建指揮使司隻當做胥民暴亂處置,浙江更是瞞下未報,直到趙思死前一年,倭人聯合海盜王康率戰船百餘攻克平海衛,繼而進入興化府,殺人無算,流血數十裏,而那時朝廷竟無将可派。
倭人之亂是在三十年之後的事了,想來前世的這個時候,人們見到倭人也就和現在一樣。
若是秦珏沒有背信棄義,年幼的趙思又怎會被人架空,讓宵小得志,能臣名将不是被貶就是離心,倭人犯境竟沒有能當大任的将帥可用。
想起秦珏,羅錦言咬牙切齒,趙宥害死趙思,但秦珏卻是導緻這一切發生的人。
“惜惜,快看,那邊有變戲法的。”李青風的話拉回了羅錦言的思緒,不遠處圍了很多人,一個戴着張飛面具的人站在一人多高的木台上,正從手裏的布袋子裏掏出一朵朵鮮花,鮮花從高處飛下,惹得圍觀的男的女的伸手去搶。
最有趣的是這個戴的是張飛面具,豹頭環眼的黑臉大漢,做的卻是天女散花的事,憨态可掬,惹人發笑。
羅錦言也來了興趣,跟着李青風往人堆裏擠,變戲法就是障眼法,一定要離近了才能看出端倪。
李青風雖然已經做了幾年生意,但他也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唱戲的變藝的都是常常見到,唯獨這變戲法的,整個京城也隻有天橋才有。
跟在他們身後的方金牛早就瞪大了眼,問莫家康:“那袋子癟癟的,咋放了那麽多花兒?“
莫家康一如既往的緊閉雙唇,理都沒理他。方金牛早就習慣他這副模樣,他隻是自說自話而已,根本沒打算讓莫家康理他。
他一邊往人堆裏擠,一邊喊着:“閃開閃開,讓老子過去看個明白。”
這天橋上本就是魚龍混雜之地,他說話粗聲大氣,膽小的就自動給他讓開,但也有想觸他黴頭的,故意擋在他前面,他往東,那幾人也往東,他往西,那幾人也往西,方金牛一看就急了,罵道:“小子,想打架是不?”
其中一個流裏流氣地罵道:“鄉巴佬,想過去就從爺的褲裆裏鑽過去。”
另外幾個就哈哈大笑。
方金牛是火爆脾氣,哪受得了這個,碗缽大的拳頭舉起來,朝那小子打了過去。
眼看拳頭就要打到那人面門,卻在半空中被硬生生抓住,方金牛轉眼就看到莫家康那張死氣沉沉的大白臉:“三哥,他們欺負人。”
“走,别惹事。”莫家康拽着他就走,方金牛不甘心,掙紮幾下,可還是跟着莫家康乖乖地往前走了。
那幾個家夥在天橋常幹的就是碰瓷的營生,常來的人都認識他們,見到就躲得遠遠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人撞上來,他們當然不肯就這樣輕易放過去,朝着兩人追了過去。
莫家康一看這幾人的架式就知道今天非打一架不可了,他轉身去看,已經看不到李青風和羅錦言了,應該是擠到變戲法的人群裏了。
他悄聲對方金牛道:“快離開這裏,别讓他們看到小姐和表少爺。”
他們兩人隻是粗漢子,身上也沒有幾個錢,遇到這群潑皮挺多就是打個頭破血流,可羅錦言和李青風卻不同了,讓這些人盯上他們,那就有大麻煩了。
他們兩人擡腿就往人更多的地方跑了過去。
羅錦言和李青風并不知道在他們身後發生的這些事,李青風拿了兩文銅錢,和站在最前排的人換了位置,讓羅錦言能清清楚楚看到木台子上變戲法的那個人。
隻見那人抖抖手裏的袋子,又把袋子翻過來抖了抖,以示袋子裏已經空了,什麽都沒有。
然後,他仰頭看天,好像天空上有什麽好玩的東西一樣,所有人跟着他一起看天,秋日的天空天高雲淡,連隻蜻蜓也看不到。
人們見天上沒有東西,隻好又看向那人,那人摸摸面具上的鼻子,做個無可奈何的樣子,一手拿着那隻口袋,一隻手就在口袋裏摸索起來。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無數隻眼睛盯着他的手,可他摸索一陣子,就把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面對台下的觀衆,把手掌展開,白皙的手掌空空如也。
羅錦言卻注意到了這隻手,手指修長,骨結分明而勻稱,這是一隻很好看的手,但也很熟悉,可她一時想不起曾經在哪裏見到過。
羅錦言稍一走神,那隻手又摸摸鼻子,無可奈何地向觀衆們搖搖頭。
下面觀看的人早已等不及,有人大聲喊着:“莫不是你變不出東西來了?快點再變啊!”
“是啊,大爺這裏有銅子,你有本事變個大姑娘出來給爺們兒瞧瞧。”
那人聞言就又摸摸鼻子,然後伸手指指天空,雖然知道天上什麽都沒有,可人們還是不約而同順着他的手看向天空,當然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可就在人們收回目光,準備再看那人時,就見到有雪白的鴿子飛向了天空,一隻、兩隻、三隻......鴿子越來越多,撲閃着翅膀飛向天空。
而那人還在從口袋裏往外掏鴿子。
人群振動,大聲叫好,卻也隻是叫好而已,隻有零零星星的銅錢扔過來。
羅錦言看得眼睛都亮了,她隻是在遊記裏看到過關于變戲法的描寫,雖然這是障眼法,可這使障眼法也太奇妙了,羅錦言從夏至手裏接過荷包,取出一串銅錢扔了過去。
那銅錢用紅線系着,沉甸甸的,約有幾十個,這是李青風特意換來讓她看熱鬧時打賞用的,她卻一股腦全都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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