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宗之後,羅家原有的祭田歸了長房,這些年長房變賣了在昌平的田地、莊子,僅留了祭田。
羅紹的祖父重新在昌平置辦了兩百畝祭田,羅紹外放之前,羅家三房的産業已不僅是在京城附近的昌平、豐台、通縣,在真定府、大名府和保定府也有産業。
林總管是李氏的乳兄,自從李氏嫁進羅家,她的嫁妝便由林總管打理。後來李氏随着羅紹去了任上,羅家原先的總管年事已高,羅紹索性讓林振興做了大總管。
羅家的産業都在北直隸,離昌平很近,早在臘月十九那天,各地管事便都到了。而李氏的産業則大多是在南直隸,直到臘月二十的傍晚時分,這些來自揚州府、蘇州府和常州府的管事才陸續到達。
一時之間,羅家莊子前所未有的熱鬧。羅紹外放六年,這些管事往年都在到任上攏帳,還是第一次來昌平。
往年因爲是在任上攏帳,羅紹吩咐林總管,隻讓管事們帶帳冊和飛票便是,不要興師動衆,惹來非議。
可今年不同,既是在自己家裏攏帳,也就沒有過多避諱,這些管事們又想表現一番,自掏腰包置辦土儀,羅家莊子後門大開,一駕騾車的東西還沒卸完,另一駕已經進了門。
而羅錦言這裏,小雪和小寒一直在跑進跑出,料子、鞋襪、擺設、玩具、零嘴兒,什麽都有,常貴媳婦則帶着大雪和大寒登記上冊。-
“大小姐,這是常州府的廖管事給您帶的什麽大阿福,您看是擺出來還是收進庫裏?”
“這些糖果都是蘇州府的張管事送來的,說是叮囑采芝齋的師傅單做的,不是太甜,多吃一點也不會壞牙。”
羅錦言微微笑着,逢年過節都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可能是前世太過冷清,這一世她格外喜歡熱鬧。
羅金瓶卻早已看得呆住,回到家裏默默無語,吃飯的時候,舉着筷子好一會兒也沒有夾菜。
羅武看着火起,斥道:“你整天都去陪那小啞巴,也不見你小姨的事有何進展,反倒是你挑三挑四起來,想吃好的,就讓你小姨做那小啞巴的後娘,到時你就是堂堂正正的表小姐,吃香喝辣,住在羅家都行。”
羅金瓶索性扔了筷子,回屋去了。
她想起羅紹和羅錦言說話時的情景,連眼睛裏都是笑,就像他看的不是啞巴,而是金銀寶貝。
她看着那繡了一半的帕子,娘說這帕子要趕在小年之前交活。交活兒?那收了繡品的人,就是要把她們不眠不休繡出來的東西賣給像小啞巴那樣的富家小姐吧。
她記得昨天蘇州管事送來的東西裏,就有帕子和荷包,據說那都是蘇繡,小啞巴看都沒看就讓收起來了。
難怪她從沒見過小啞巴做女紅,小啞巴做女紅幹嘛?自己手裏的用都用不清,難道還像她一樣,繡了東西出去賣錢嗎?
羅金瓶越想越難過,嗚嗚地哭了起來。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還是開開心心去羅家莊子找羅錦言玩兒。
保定府的管事尋了幾隻蛐蛐送給羅錦言,羅錦言讓遠山給她養着,就養在羅紹院子裏的廂房裏。
羅錦言來看蛐蛐時,羅金瓶也跟着,兩個小姑娘就在廊下拿草棍逗蛐蛐玩兒,羅紹聽到外面響起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中還夾雜着另一個氣息微弱的聲音,他莞爾,笑得響的肯定是羅武家的閨女,那個聲音低的就是惜惜了,惜惜笑的時候很少會發出聲音,她一定是很高興吧。
羅武家的小姑娘雖然有些聰明外露,但她能陪着惜惜玩得開心,倒也難得。
他叫來明岚,吩咐道:“和建昌說一聲,羅武閨女走的時候,把年禮帶回去,年禮就按給建昌的減三成吧。”
用過午膳,羅紹問羅錦言:“爹爹看你和羅金瓶玩得很好,過了年,爹爹和她爹說一聲,讓她住到莊子裏陪着你吧,也免得每天過來這麽辛苦。”
羅錦言搖搖頭,沒有說話。
羅紹有些納罕,他問過常貴媳婦,也說惜惜和羅金瓶玩得挺好,難道不是?
“惜惜不喜歡她?”他問道。
羅錦言點頭,道:“不......喜......歡。”
羅紹更奇怪了,問道:“你既然不喜歡,那怎麽還和她在一起玩兒?”
羅錦言看向父親,眨眨大眼睛,嘴角微微翹起:“找......樂......”
找樂兒?
羅紹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他的女兒過了年才八歲,卻說要找樂兒。
羅錦言瞪着大眼睛看着爹爹,似乎在說:這有什麽好笑的?
羅紹也覺自己在女兒面前不能這樣狷介,便忍住笑,繼續問道:“雖然吏部的文書還沒有下來,可隴西鐵定是去不成了,爹爹和你也不知還要在昌平住上多久,說不定會住到你嫁人爲止。在行唐時,爹爹曾經問過陳夫子,他是因爲不想離開北直隸才不願随我們去隴西,如今要留下來,爹爹想給他修書一封,請他來昌平繼續教導你,你看如何?”
羅紹不認爲和女兒商量她自己的事有何不對,李氏生前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她知書識禮,落落大方,令他至今難以忘懷,他希望羅錦言也能像李氏那樣,永遠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
羅錦言的嘴角又翹起來,眼睛彎成月芽兒:“好......的......”
羅紹滿意地颌首,惜惜小小年紀,已經知道什麽應該接受,什麽應該拒絕,而不像别的女孩子,毫無主見。
羅錦言前腳剛走,羅紹便又叫來明岚:“去和建昌說,給羅武閨女帶回去的年禮,就按給他的一半吧,都是姓羅的,也不能少了禮數。”
羅錦言還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見小雪跑過來:“大小姐,張大爺......不對,是張侍衛、魯侍衛、李侍衛都有事求見,大小姐可要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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