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連忙道:“既如此,我親自帶奶奶過去,三姑娘前兩日是染了風寒,這兩日好多了呢。”說完頭前引路,往荊初雪的院子裏來。
離開還不到一年,昔日侯府景物仍是曆曆在目。
原本以爲即便重回舊地,也能處之泰然,誰知真正身臨其境,才發現心中那份親切和喜歡更勝從前,就如同當日她在娘家時,和方家比起,她仍覺着鎮甯侯府才是自己的家。
荊初雪的風寒已經痊愈,隻是這兩日還不敢往外走動,聽說方采薇過來了,當真是喜不自勝,親自接出了院子,未語先笑道:“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我還以爲你這輩子也不會登我們家的門呢,卻不知今日什麽香風把你吹了來。”
方采薇笑道:“正經是你這陣香風啊。我聽說你病了,恰好今日去宮中進貢,回來時路過這裏,便想着過來看看你。”
荊初雪感歎道:“原本病得我難受,心中又氣又恨,如今看來,我竟該認真感謝這場病,不然怎麽能讓你再登門。”
說完便吩咐小丫頭道:“去前面書房看看大哥哥在不在?若是在的話,就告訴他嫂子過來了……”
不等說完,便聽方采薇道:“告訴他做什麽?倒是老太太太太那裏怎麽樣?若是還好,我想過去拜見一下。”
“太太還好,老太太的精神倒是不如從前健旺了。李秋芳的事,雖然我們也隻是語焉不詳說了下,但大概她也能猜出八九分,所以從一個多月前,精神就有些低落,不過今日看見你,說不定就好了。”
說着話間來到屋子裏,丫頭們立刻奉上香茶點心,荊初雪便笑着道:“不如薛娘子的手藝,我這點管家本事也有限,你湊合着吃點兒吧。”
方采薇連忙道:“看這點心形狀顔色還是不錯的,待我嘗嘗味道。”
兩人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說着閑話,就如在自己家裏一般随意。過一會兒,小丫頭回來說荊澤銘不在家,倒是老太太聽說方采薇過來了,直問爲什麽不去見她?”
荊初雪站起身笑道:“如何?我就說老太太知道你來了,必定按捺不住。”
“按捺不住削我嗎?”
方采薇仰首望天,幽幽說了一句。
“噗”的一聲,荊初雪噴笑:“嫂子你真逗,老太太沒事兒削你做什麽?”
“你真覺着老太太沒有削我的理由?”方采薇認真嚴肅地盯着前小姑子:“山海園給了我,李秋芳也死了,但我還不肯回來啊。”
荊初雪沉默,從李秋芳死了,方采薇卻依然沒有回府後,府中人就明白了她的态度,所以平日裏大家也不在桑老太君和常夫人面前說關于她的話題。
“算了,就算削你,老太太勁兒也不大,讓她削兩下也沒什麽損失。更何況不是還有我嗎?若是老太太削得狠了,我就把李秋芳這個罪魁禍首提溜出來,當初她能來府裏,老太太可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從根子上說,老太太也怨不着你。”
方采薇感動的點着頭:這是前小姑子嗎?不是,這就是她親妹妹啊,竟然敢爲了她仗義執言,反對封建大家長,真不枉自己當初在她的婚禮上鬧了一場。
剛出院門,就見一個管事媳婦領着兩個陌生婦人過來,看見她們,面上也是露出驚喜神情,連忙上前拜見,這管事媳婦也是侯府老人,自然認得方采薇。
但另外兩名婦人是誰呢?方采薇有些好奇,轉頭問荊初雪,卻見她面上帶着一絲粉暈,對那兩個媳婦道:“多謝四少爺關懷,你們回去告訴他,就說我的病已經大好了。今日我嫂子難得回府,我要陪她去見老太太,實在不能奉陪,你們先去屋裏坐,我過會兒就回來。”
那兩個媳婦哪會這般不識趣?她們也知道方采薇和侯府的關系,看見這一幕心中詫異,卻也不會動問,隻表達了一番關心,由荊初雪院中的仆婦們将送來的補品藥材收拾回屋,連院門都沒進就告辭離去。
“四少爺?張顯?我去你什麽時候和他攪和到一起了?”
方采薇真是詫異了,卻聽荊初雪小聲道:“什麽攪和到一起?就是先前有過兩面之緣罷了,嫂子你不要胡說。”
隻看她這态度,方采薇心裏就有數了,這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包辦給哥哥的婚姻被江旭和自己攪和黃了,誰料竟成全了荊初雪和弟弟的自由戀愛。而且兩個媳婦既然能過來,必定是得到了常夫人的同意,所以,這兩家實際上态度已經明朗化,可能不知什麽時候就又要走一遍流程了。
和桑老太君的會面還是很愉快的,正如荊初雪所說,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老太太看見方采薇,就跟回光返照似得,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親親熱熱的唠着家常,一句煞風景的話都不說。
方采薇心裏這個感動:在對女人如此嚴苛的封建社會,想找這麽個婆家真是不容易啊。
聊了好一會兒,看着老太太漸漸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眼皮子也有往一起合攏的趨勢,方采薇便站起身告辭。
桑老太君歎了口氣,苦笑道:“老了,這精神頭就是不行,才說了多長時間的話,就覺着倦怠了。采薇啊,你都多長時間沒來陪我老婆子了,這會兒就又要走,下一次再看見你,還不知要多少時候,怕不是我要咽氣,你才能過來見我最後一面吧?”
這話說得方采薇心裏就是一酸,連忙笑着安慰道:“老太太您看您說哪裏的話,上了歲數的人都這樣,有許多還比不上您的精神呢。您放心,以後我有時間就過來看您,陪您說話,我還等着給您老過八十大壽九十大壽百歲大壽呢。”
一席話說的桑老太君笑了,點頭道:“你這孩子,嘴巴依然這麽會說話,我知道我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隻是這會兒聽着心裏倒也舒坦。行了,你去吧,我也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