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氣的是,最後那句是什麽話?我有沒有資格嫁入保國公府這個議題先擱置,但我是個什麽東西?怎麽着?你兒子說幾句非我不娶的話,我就不是東西了?不帶這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吧?
方采薇是什麽人?那向來是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何況面前的曾夫人富貴端莊風華動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剛出頭的模樣,遠未達到讓她“敬老”的标準。
所以若是曾夫人來點苦情戲碼,保管就能讓她手足無措,這會兒提出點不平等條約,一口氣就能答應下來。
偏偏曾夫人不了解她,又或者是天生的優越感作祟,竟針鋒相對,用這種話語羞辱方采薇,那還能落得了好兒嗎?
當下頓了頓,面上那點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便慢慢退去,換上淡淡的一點笑意,拿起茶杯慢慢撥了撥茶蓋兒,方采薇輕聲道:“夫人剛剛還說,若不是兒子不省心,也沒時間來我這裏,可見您心裏是明白事情原委的。怎麽到後來,便不往理上說,竟把罪過全推到我頭上了呢?“
“你……”
曾夫人何曾見過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登時大怒,顫抖着手指向方采薇:“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
“夫人請自重。”
方采薇面色也沉了下來,淡淡道:“我能夠理解你忽然聽到兒子想要娶我時那種如遭雷劈的感覺,但這并不是你不分是非侮辱我的理由。我念在從前和夫人有過幾面之緣的情分上,一再忍讓,夫人卻因何如市井潑婦一般,對我作踐侮辱?須知,人首先要自重,别人才會尊重她,你若還是這樣不客氣,那就莫怪我也不念舊日情分,翻臉不認人。夫人好好兒想想,若論嘴皮子,你當真确定能勝得過我?便是嘴上能和我戰一個旗鼓相當,你再想想後果。”
最後這“後果”兩字拉長了聲音,顯得回味韻長,曾夫人心中一窒,嘴上卻不肯認輸,恨恨道:“又能有什麽後果?”
“能有什麽後果?還真沒什麽後果,畢竟您是保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不過是個小小皇商,我能将夫人怎樣?但是江大人那邊,呵呵!既然夫人一口咬定是我不要臉勾引了江大人,大不了我就真去勾引看看呗,我這人一向講究,不能枉擔這一場虛名。到那時,夫人怕是才會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神魂颠倒非卿不娶。”
“你……”
曾夫人沒想到方采薇态度竟如此強硬,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忽見方采薇身後的綠枝上前一步,沉聲道:“夫人,我們奶奶說的沒錯兒,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江大人對奶奶緊追不舍,奶奶早就明示暗示過好幾回,隻說爲情所傷,終生不會再嫁,奈何江大人一意孤行,奶奶也是無奈的很呢。”
曾夫人正是又氣又恨卻偏偏讓方采薇一句話堵住了的時候,心中怒火無處發洩,而綠枝這一番話更是讓她臉上無光。人家意思不就是說:是她兒子臉皮太厚,明明方采薇都拒絕了,他還不肯放棄嗎?這叫殺上門來的曾夫人情何以堪。
因心中怒氣更盛,想也不想就對綠枝吼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我和你主子說話,你也敢插嘴?怎麽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臉?”
“呵呵!”
話音未落,就聽方采薇冷笑一聲,曾夫人看過去,隻見她冷笑道:“夫人真是沒眼力見,綠枝雖然不如您是一品诰命,卻也是有诰封在身的。論身份,她如今可比我高,怎麽就不敢插嘴了?正經她要說話,我還得給她讓道兒呢。”
曾夫人大吃一驚,旋即想起江青路的确說過,方采薇身旁一個丫頭,嫁給了一名殘疾将軍爲妻,敢情就是這一個?
震驚之餘,面色就更加難看了,咬牙看着方采薇道:“奸詐之徒,狂妄之極,竟然讓朝廷封的诰命夫人做你的丫頭,你眼中還有王法……”
“哎哎哎……”方采薇一看,好嘛,前面那口勾引江青路的黑鍋還沒摘下去,這轉眼間又扣了一口上來,她哪肯“虛心”接受?連忙打斷曾夫人道:“夫人慎言,我可沒有這麽狂妄。”
“你沒有這麽狂妄?那她是做什麽?”曾夫人一指綠枝,卻聽她茫然道:“我……我做什麽了?我不就是爲奶奶打抱了兩句不平麽?怎麽了?不行嗎?”
“哼!就是打抱不平嗎?你們分明是故意這麽做,來向我炫耀。”曾夫人冷笑,接着一挑眉,殺氣騰騰道:“不然你站在她身旁充當侍女,是什麽意思?”
綠枝道:“我從進方府那天起,隻要和奶奶在一塊兒,就站在她身後,如今因爲身份,所以改站在她身旁,怎麽?不行嗎?大夏哪條律法規定,做了诰命就不許站在人身旁了?”
這種話方采薇當然不能說,好在綠枝那也是個言辭犀利的,不過素日裏沉穩,很少表現出戰鬥力而已,事實上以她的學習能力,又是跟着方采薇這麽個主子,這麽多年學也早學會了。
曾夫人果然啞火,接着惱羞成怒道:“那你還叫她奶奶,這不是以丫頭自居是什麽?”
“叫奶奶是因爲習慣了,如今我們院裏的人都是這麽叫的。”
綠枝一笑,淡淡解釋道:“其實此前江大人就已經指出,說奶奶和世子爺已經和離,我們再叫奶奶實在不合适。可就因爲大家習慣了,我們奶奶自己也不在意,所以大家都這麽叫着,怎麽?這也不行?大夏律法哪條規定?做了诰命夫人後就不許稱呼别人奶奶了?”
許是跟着阿甲,好歹也是朝廷封的诰命夫人的緣故,這會兒綠枝說話,很有點官太太的風範,三句不離“大夏律法”,隻噎得曾夫人險些翻白眼,心中一個勁兒發怒,卻又不能發洩出來。正如方采薇所說,再怎麽着,她也不是市井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