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荊澤銘當日搬來山海園的日子,方采薇自然不經意地就想起江青路,因愣了一下,心中暗道:不會吧?澤銘不會是看穿了江大人心意,想到對方曾經做過狀元,我還因此和他傳出過绯聞,所以也要争一個狀元,和江大人争鋒吧?唔!不會不會,那可是我的前老闆,英明神武,幾乎以一己之力帶領侯府走向富強,怎麽可能會這樣幼稚呢?
正想着,又聽荊初雪叫她,于是回過神來,隻聽對方郁悶道:“嫂子,你還有心思走神,都想什麽呢?”
方采薇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嗯,那個……我就是想,李秋芳和翠竹都死了,這事兒你們可怎麽向李家交代呢?”
荊初雪憤憤道:“我們向李家交代?我們憑什麽要向李家交代?她們主仆二人,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步步爲營進了侯府,害死二嫂,如今畏罪自殺,倒還要我們交代?若是她兄嫂和母親不服氣,盡管來找好了,讓大哥哥将李秋芳做下的事一件件和她們說分明,看她們有沒有臉跟我們要交代。”
“說起來,若是李秋芳和翠竹不自殺,這事兒會是個什麽結果呢?”
最初的震驚過去,方采薇就有些好奇起來:若是由侯府處死李秋芳,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若不處死她,難道溫氏就白死了?溫家肯定也不幹吧。
荊初雪冷哼一聲,小姑娘本就是個清高的,此時想起李秋芳做下的那些事,面上更無表情,淡漠道:“她們不自殺,難道就有活路了?怎麽可能,二嫂不可能白死,昨晚上的事許多傭人都聽見了,她們就算不肯自殺,也要扭送官府,這種故意害死人命之事,必定要判死刑的,主仆兩個一個都跑不了,連帶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們做下什麽事,家人也跟着蒙羞。”
“哦哦哦……”方采薇點點頭,然後下意識就把心裏話吐露出來了:“所以鎮甯侯府也會跟着蒙羞的對吧?畢竟是老爺和世子爺識人……”
荊初雪幽幽的目光成功讓她将“不明”兩個字吞回肚子裏。
“嫂子,若是這一次大哥哥真的被打擊的病了,你會去勸他嗎?”
荊初雪歎口氣,忽然問了一句。
“哦……應該……大概……差不多會去探望一下吧。”方采薇咳了一聲:“我當日和離時就與你大哥說好了,即便我們不做夫妻,也仍是朋友,所以這才是我們兩個沒有反目成仇的原因,并非是因爲他給了我許多東西和山海園。”
說完想了想,又連忙補充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他不要病到需要我上門探望的地步。本來嘛,隻能說李秋芳僞裝的太成功,連老爺老太太都騙過去了。就如我剛才說的,你大哥補償幫助故人沒有錯,不過是這個故人很壞,所以幫了她,反而被她咬一口,才顯得錯了,就如同農夫與蛇,你能說農夫是壞的嗎?他也是一片好心啊,是不是?”
荊初雪幽幽看着她:“嫂子,我記得你從前說過農夫是愚蠢的善良。”
方采薇:……“哦,我……我說過嗎?哎呀我也是關心則亂,其實世子爺的情況和農夫不同,農夫是明明知道那是蛇,會咬人的,還把它揣懷裏暖和着,被咬了也活該啊。世子爺不一樣,他不知道李秋芳是蛇,還以爲那是一朵白蓮花,所以才會幫忙的,對不對?善良沒有錯……”
不等說完,就聽荊初雪輕聲道:“對,善良沒有錯,但有眼無珠的善良就不對,是吧?”
方采薇:……“我說三妹妹你這會兒是要和我擡杠呢?我什麽時候說過世子爺是有眼無珠了?”
荊初雪“撲哧”一笑,盯着她道:“嫂子真的沒說過?你敢和我說,你從來沒在心裏罵過我大哥哥有眼無珠?”
方采薇的神情就有點不自然,喃喃道:“呃……這個,有時候想起來,心中不忿時,自然是嘟囔過幾句的。不過說歸說,我心裏也明白,誰敢說自己一輩子沒看錯過人沒做錯過事呢?更何況你哥哥從前和李秋芳有情,他眼裏的表妹,一直都是很美好的人,即便後來不再有男女之情,卻也始終牽挂着她,這樣的話,被蒙蔽實在太正常了。”
荊初雪點頭沉聲道:“嫂子說的沒錯,我就說你是最講道理的人了,果然我沒看錯。既如此,嫂子,我問你……”
三姑娘說到這裏,不由躊躇了一下,這才期期艾艾道:“那個……大哥哥說過,當初就是因爲李秋芳到我家裏,所以嫂子不肯和她共處一個屋檐下,這才堅決要和大哥哥和離。如今她死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原本就是老爺和大哥看錯了人,嫂子當日說的都對。哪怕老太太老爺不說,心中定然也是後悔不疊,更會感慨當日虧待了您。這樣的話,你……你還會不會回去?”
這個問題隻問得方采薇無言以對,沉默良久,她才長歎一聲:“最開始和離出府,我不是沒想過有一日真相大白,李秋芳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時我便可大搖大擺衣錦還廂的念頭。隻是如今,我在這山海園裏,自由自在,有自己的追求和事業。三妹妹,我問你,當你在見識過外面世界的廣闊和精彩之後,你還願意回那庭院深深的後宅,去做一個隻能相夫教子的婦人麽?”
荊初雪就沉默不語,好半晌才輕聲問道:“嫂子還是喜歡我大哥哥的吧?難道您就不能爲了他回去?”
“呃……”
方采薇愣了下,接着歎息吟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抛。”
夏明翰烈士,我這也是沒辦法,此情此景之下,我真覺得隻有您這首詩是最能表達我心情的,所以請原諒我将您就義前這首充滿慷慨激烈情懷的大作拿來用一下哈。